言。那女的既長得漂亮又談吐風生,結果卻禍從口出,成了右派,於是眼淚鼻涕一齊來,也不無可憐之處,在悔恨之餘,又覺得對不起那男的,認為他的謹言慎行,少年持重正是她應該珍視的。他們的領導見本單位右派過半,左派太少,便把那男的定為左派,讓他去揭發批判那位女的,可是這左派到底不堪信任,因為他與那女的又多少有些界線不清,鬥爭不力,結果未能得到重用。

“你就是那左派麼?”田重波嬉笑起來,“這麼說來,你那戀愛物件該到手了!”

“別瞎猜,”李潤南斷然否定,“與我談過的那女孩早已經嫁了人,她並不是個教書匠。”

這指的是姜銀花之後的另一個女孩。李潤南至今單身一人,這話也可信。他對女人懷有了成見,認為不到手就不算數,女人都是不可靠的,為女人尋死實在不值。反右前夕,他同樣得到了李青霞給予的警告,恰巧,他當時戀愛的失意與工作的消沉,使他在幾十天的鳴放中比別人更能憋得住氣,大會小會始終撬不開他的口,因而後來成了左派。現在講這個故事,顯然也有為他這左派作點自我表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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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關於申學慈當上右派的故事便有頭有尾地傳說出來了。

申學慈是臨時代課教師,本來可以不去縣裡集中學習。但為了爭取進步,也是渴望得到那個轉為正式教師的指標,他便寫了一份言辭懇切的報告,請求參加教師大會。學校的老校長特別喜歡這個工作踏實的孩子,也很同情他的處境,想盡力幫助他。龔鎮長不在家,老校長便親自領著學慈去找區文教助理姜信和,姜信和是認識申學慈的, 但他那段時間的情緒不好,對兼管文教工作的事失去了熱情,認為教書先生難纏難弄,便冷冷地說:“這些事別找我說吧,我不是沒事幹。”但老校長還是不厭其煩地介紹了申學慈的工作表現,臨了還說龔鎮長也看得起這個孩子。這時姜信和才說:“好吧,他自己想去就讓他去好了,沒人定把他趕回來的,便是趕,回不回來還得看他的態度堅決不堅決,學習不是壞事,你讓他去好了!”就這樣,申學慈抱定賴也要賴進去的決心上縣了。其實,想參加這次學習根本不用賴,老校長把學慈請求學習的報告提交給大會領導,並詳細彙報了他平時的表現,當時一位在場的縣委副書記認識老校長,許多年前還曾經當過他的學生,只是老校長記不起來了,他馬上表示,說這是個難得的好典型,應大力宣傳,以激發其他教師的學習熱情。

也因此,申學慈不但成了正式學員,還安排他擔任了小組記錄。很少有學慈這麼稱職的記錄員。他的字寫得好,整潔乾淨,速度也不慢。開始是大會的動員階段,大家照例談認識,講意義,表決心。由於申學慈的認真負責,記錄幾乎一字不漏,二三天下來記錄本就比別的組整整多上一本,紀錄本送上去檢查評比時,他們組得了個第一,受到了領導的極力表揚。進入鳴放階段,領導又專門開了一次記錄員會議,把記錄的重要意義提得很高。強調了不得簡略,不得遺漏,不得誤錄的“三不”要求,還不惜誇大其詞,說這是對記錄員是否忠於黨的一種考驗。

這樣,申學慈更是不敢怠慢了,開頭一二天,鳴放氣氛還不濃,人們沒有真正的興趣,鳴的不過說起些雞毛蒜皮的事,中間還有人插進來一些輕鬆的笑話,因此記錄不很吃力。須知,縣級以下教師的反右運動(招牌叫學習會)就全國而言已是“三大戰役”之後,誰能不望風披靡?但你想跑也不容易,事情沒那麼便宜。會議情況很快就受到了批評,聽著這些冷冷熱熱的批評,有時是嚴厲的訓斥和怒罵,而真正能夠耐住性子呆坐下去的人畢竟不太多,人總會有些情緒上的波動,於是一些自以為有主意的人想,要講就講吧,反正休想我中你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