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喧鬧的中央街,在眾多擠著挨著的小茶肆裡似是隨意挑了一間坐進去,對喬裝著等他的晏存繼眯起眼笑。

晏存繼瞧他的模樣,噗的一聲樂了,提起大肚茶壺替他嘩啦啦斟滿了一大海碗油茶湯,說道:“辦妥了?”

季華鳶笑:“我對他說要幫他扳倒你,然後做那背後之人的傀儡,頂了你王儲的寶座。怎麼樣,怕嗎?”

晏存繼也笑:“真有你的,昨天你和我說的時候,我倒沒想你真能辦成。”

“不過是人心的博弈,看誰能先摸中對方的要害罷了。”季華鳶不以為意地撇嘴,端起碗來喝著濃稠噴香的油茶湯。晏存繼點點頭:“行,有你的。不過,他就沒有和你提行刺北堂朝之舉?”

季華鳶端著茶碗的手輕輕頓了一下,繼而勾起嘴角笑:“他只道我恨毒了北堂朝,是以,湯鹿之行的兩個目標,便是你和北堂朝。你們二人,在他老人家的計劃裡……”季華鳶說著,放下茶碗,輕輕抹了抹脖子,故作玄妙道:“都逃不過一死。”

晏存繼哈哈大笑:“胃口太大,是會被開膛破肚的。”

季華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只是打著哈欠道:“他好死賴死與我無關,只是,我為了取得他的信任,現在可是讓他堅定死了殺北堂朝的心。北堂朝的安全,到時還要仰仗王儲你一諾千金的美名,靠你周全了。”

晏存繼挑眉笑,舉碗遙敬:“必不負所托。”

季華鳶笑著回敬,繼而低頭喝茶。米黃色的油茶湯映出他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的釋然。

三叔、晏存繼,這兩位都是道行深厚的人精。然而他們都不知道,季華鳶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實話。

鐵狼軍這塊肥肉再大,與季華鳶又有什麼關係。他想要做的,無非兩件事——替他那素未謀面的娘全下鐵狼軍、讓這隻隊伍不會落入外人手,還有,北堂朝的安全。

是以,季華鳶從未完完全全地相信晏存繼,更遑論相信那個老頭。他在二人之間鑽了個完美的空子,為北堂朝上了雙保險,然而,這還不夠。屬於季華鳶自己真正的計劃,還要他細細籌謀。世界之大,除了北堂朝,他相信的,從來就只有他自己。

油茶香飄散在整間茶肆裡,晏存繼靠在窗邊放鬆地吹著風,他發現季華鳶在看他,回過頭去對視,季華鳶卻只是輕輕一笑,指著大肚茶壺說道:“小店子的芝麻倒炒得很香。”

晏存繼一愣,沒想到他看自己半天,竟然只是為了這樣一句話。然而他只是困惑了一瞬,便笑著與季華鳶扯去閒話開了。

畢竟,眼前的人,不一直都是他摸不透的謎嗎?就像多年前,那個他永遠猜不透的女人。

只是當時的晏存繼不知道,他對於這絲永遠摸不太透季華鳶的習慣,讓他走錯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戲人者,恆被戲之。他太小看眼前這位貌似風輕雲淡的少年胸中的溝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受太聰明,這道雙保險上的,真的很巧妙。

☆、入戲(二)

北堂朝又一次徹夜未歸,季華鳶等到將近子時,卻聽宮裡人捎口信進來,說是城北又發現了鐵狼軍的痕跡,北堂朝帶人連夜查過去了。季華鳶抱著被子坐在空蕩蕩的大床上出神,宮裡的領事太監衣冠嚴整地站在房門口,用那獨特的尖細嗓音問道:“公子需要奴才為您帶什麼話嗎?”

季華鳶嘆口氣,他知道這太監只是隨口一問,北堂朝趕去城北,他能為自己捎什麼話呢?但他想了想,還是道:“讓他當心自己的腿傷。”

太監皺紋密佈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公子有心了。”

季華鳶只是禮貌地微笑,目送太監離開。他聽著那隊人馬的腳步慢慢地消失在院子裡,長嘆一口氣,緩緩地靠在了牆上。他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