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他可以寵著他,但他不能再繼續縱容他下去了。

至於季華鳶攪在裡面的這件事——這事讓季華鳶辦起來,確實曲折艱難,但若是北堂朝自己出手,辦法就變通多了。他可以去西亭巧妙地放一把火,隨便燒燒晏存繼的那個死對頭,也可以派人去西亭王那裡捅一捅……辦法很多,他畢竟握著季華鳶沒有的資源和權力,他可能只坐在屋子裡吩咐幾句下去,就比季華鳶跑斷腿要有力度得多。權勢這東西就是這樣,你覺得不公平,但誰也無力左右。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季華鳶出手也有好處,畢竟北堂朝也不願意過早暴露自己埋在西亭多年的人脈。

是以,無論是緣於公面上的原因還是私下裡那些小私心,北堂朝這次決定暗中推助,他不妨先冷眼看著季華鳶怎麼處理,實在不行自己再出手。也算是,給那個人的一點懲罰吧,讓他下次再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行事。

凌晨的時候東門傳來訊息,翟墨清醒了一次,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飲笙給了明確的期限,五天。他最多再昏迷五天,熬過這五天,這命就保下了。

北堂朝心頭沉重之餘,終於暫時撂下一樁心事。他儘量放鬆地在桌案上伏著小睡了半個時辰,便又將自己沉進那厚重的檔案中了。既然他要讓季華鳶自己做這件事,他就要做好萬全的後備計劃,以防萬一。

北堂朝左手摸在自己的頸間,摩挲著那枚玉佩,心裡雖然氣惱未消,但又忍不住變得很柔軟。他還能怎麼辦呢?那人再惹他生氣,也是他心尖上的愛人啊,北堂朝拾起玉佩吻在唇邊,心說:放手去做吧,你要是做得好,我不會誇獎你。但你要是做的不好,我替你兜著呢。

傻瓜,說不管你,也不能真的不管你了呀。

第二天傍晚,聖駕擺道湯鹿溫泉行宮。

湯鹿溫泉行宮,是南懷先帝為皇后舒氏建立的行宮。早逝的舒太后一直體弱,每到秋冬交界便會因寒而病。是以先帝在這依山傍水之地建立了溫泉行宮,將溫泉水引入,每年的寒冬到來之前,無論朝政多麼繁忙,他都會帶著皇后來這裡小住十數日。到今天,往事已經如煙雲消散。然而自北堂治繼位以來,兄弟二人每年寒冬到來之前的湯鹿之行,也從未廢止過。

這裡,也是童年時的北堂兩兄弟,最溫暖的回憶。

當年,舒太后在一個寒冬到來之前過世,病逝在湯鹿溫泉行宮,就葬在這附近山上的皇家陵墓中。她死後,南皇大慟,但也並沒有自此消沉。每三年的選秀依然舉行,偶有才貌雙全的女子,他也願意寵幸。這是一個帝王應該做的事,北堂兩兄弟從未恨過,因為他們知道,在父皇的心中,只有額娘才是唯一愛過的女人。

舒太后與西亭王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女人,她沒有驚才絕豔,也沒有過人謀略,她只是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尋常江南女子。她美貌,善良,並且溫柔似水。她的家世在後宮中可算是最為單薄,她又從來不爭,但她卻是先帝真真切切唯一愛過的女人。

隨著北堂朝長大,他越來越明白,自己那個雖然溫柔可人但卻平淡無奇的母親有著多麼過人的智慧。她因善良而不爭,她因不爭而享得一世安穩美滿。實際上真要論起來,文才武略,北堂朝並不遜色於北堂治,然而在他很小的時候,額娘就一直親著他的額頭對他說:“你和哥哥要互相守護、互相疼愛,朋友總有散去,愛人也會相離,但是手足骨肉情,是要一輩子的。你哥哥有天下江山,你有安穩人生,你們,各有各的幸福。”時隔多年,那額頭上香軟的吻和額娘溫柔的聲音,依舊那樣真切。他,永生不忘。

是以,在很多人心中奇怪他對皇位毫無覬覦之心,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從北堂朝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認同了自己長大後只能是一個親王。

親王又如何,他不喜歡讓人操勞的天下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