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戲末上演,幾位樂師他試一下弦子、他吹一聲噴吶,咿咿嘎嘎,好不吵嘈;戲臺下,七個嬌豔美麗的表小姐難得聚在一起,鶯聲燕語,嬌笑如鈴,一個嗓子比一個高,將絲竹樂音都給蓋下去了。

“喲,三表姐,你都二十了,怎麼還嫁不出去?莫不是人老珠黃,沒有人要了?這樣咱觀雲表哥怎會看上你?”

“呵!五表妹,你年紀輕輕,倒是心腸歹毒,愛造口業,姑姑不會喜歡你這種沒有佛心的媳婦啦。”三小姐眨著塗了金粉的眼皮,神情迷濛地道:“況且我和觀雲表哥年紀最近,從小玩在一起,他待人親切和氣,知我甚深,妾身唯願託一良人,此生心願足矣。”

“你們光說自己的好有什麼用?”四小姐比著蓮花指,不經意地展示她指頭上十個閃閃發光的金戒玉戒寶石戒。“我爹說,他會陪嫁我十萬兩銀子、十輛車、五十匹馬、五十個奴婢,教觀雲表哥好生威風得意。”

“你做表面功夫罷了,觀雲表哥才不這麼膚淺。”八小姐隨時一卷在手,卻不見她翻頁。“我爹還可以拿出更豐厚的嫁妝,而且我會陪伴表哥日夜苦讀,鼓勵他努力向上,將來好考取功名,光耀侯家門楣。”

“真是不害臊,還沒嫁人,說得好像真的一樣,還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大小姐呢。”七小姐正襟危坐,很不屑地道:“我的婚事,爹孃自會幫我跟姑姑姑爹說去。我會理家,又懂詩書,將來襄助夫業,非我莫屬。”

少爺怕了你們了。柳依依站在遠遠的場子外,心裡直犯嘀咕。

要是任其中一位表小姐嫁進來了,這個天天逼少爺唸書考試,那個不時要少爺駕車遊街展現闊氣,還有的拿著帳簿向少爺追利潤,她們之所以嫁給少爺,只不過想藉著少爺晉升為富貴的少奶奶,並非真心想嫁給少爺這個“人”——這樣少爺會不會很累啊?

同樣地,老爺望子成龍,恨鐵不成鋼;夫人平日不管少爺,見了少爺就要他成親,所以少爺總是在外遊樂,嬉耍終日,就是為了逃避加諸在他身上的各樣責任嗎?

可少爺總得長大,他終究得成為一家之主,為人夫,為人父……也或許到了那時,水到渠成,他自然而然就擔當得起,無需她替他掛心?

“觀雲表哥!觀雲表哥!”此起彼落的嬌喊打斷她的雜思。

侯觀雲翩翩來到,依舊是俊顏帶笑、玉樹臨風,後面照樣跟來了幫他抬圈椅的隨從,大搖大擺,走路有風,只差沒人幫他打黃傘鋪紅毯了。

他一見到熱鬧的場子,眼睛為之一亮,笑著招呼道:“各位表妹好啊!好久不見了。”

“觀雲表哥,你過來這邊坐呀。”小姐們或拿扇掩嘴,或拿羅帕媚笑,有的含情脈脈,有的矜持嬌羞,各有特色,各有姿態,全是為了吸引觀雲表哥關愛的眼神。

“我跟娘坐。”侯觀雲早就挑好最安全穩當的座位了,快步走過危險陣地,咕咚落坐在孃親身邊,笑咪咪地問道:“娘,今天演什麼好戲?”

“就等你了。”侯夫人冷眼瞪他。“你老頭祭人家的什麼死鬼?!你沒事別去瞧熱鬧,真是受不了他們江家的穢氣,到現在還是陰魂不散!”

“娘,我看開場戲就好,我還要跟江四哥去喝酒……”

“都說別去沾他家的穢氣了。”侯夫人好不容易逮來兒子,自然不肯罷休。“你不準走。趁著看戲的空檔,多和幾位表妹聊聊,不要辜負為孃的這番苦心安排。”

“是。”侯觀雲無可奈何地應允,朝幫他擺茶點的柳依依聳肩。

柳依依抿唇微笑,跟他眨了眨眼,暗示必要時,她會掩護他出去。

只是,戲才剛開場,表小姐們也還沒展開攻勢,就有幾位舅媽姨媽等待他去問候,恐怕少爺還得捱上大半天才能掙出生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