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再碼到魚頭上,她已經將這邊的料酒都扔了,只能用這個方法去腥味。她一邊機械地忙碌著,一邊琢磨著剛才的對話。她倒不完全是隨口敷衍父親,眼前這個情勢,總借住在別人家,顯然很荒唐。她既然沒法下斷然與尚修文分開的決心,恐怕也只能搬回去了。

她一樣樣將菜式準備齊,先將米淘好放進電飯煲,燒熱油鍋,將魚頭煎到兩面微黃,然後放入砂鍋內燉上,再去拿蠶豆,卻不禁好笑。只見甘博不知道什麼時候掐來了幾片初生的嫩黃色法國梧桐小樹葉,挑出顆粒比較大的沒剝皮蠶豆,掰下兩支火柴頭嵌在蠶豆的前面,再將一片樹葉插在蠶豆尾上,一個活靈活現的小金魚就出現了。他面前已經擺了好幾條,仍在興致勃勃繼續做著,蠶豆米倒沒正經剝出多少來。

“璐璐,你小時候最喜歡讓我做這個給你玩了,有時候可以擺上一桌子。”

甘璐笑著搖頭,只得坐在他對面開始動手剝蠶豆,“我就不能指望你幫著我做事。”

甘博絲毫不以女兒的抱怨為意,再去窗邊掐了幾片樹葉過來,“要說你小時候可真乖,一個人拿著這些小金魚可以玩上好半天。”

“我最喜歡你給我做的那些蝴蝶標本了,現在還好好收著呢。”

“唉,那會兒工資低,手頭太緊,都很少給你買玩具。”

“這個不比玩具好得多嗎?”甘璐生怕他又長吁短嘆,拿起一個他做的小金魚笑道,“可惜蠶豆放上半天就幹了不好看了,不然我也會一直留下來的。哎呀,我得去看看魚頭。”

她匆忙進廚房,將火調小一點兒,加進豆腐繼續燉,再出來時卻一怔,只見尚修文坐在她剛才的位子上,正剝著蠶豆,同時跟甘博講著話——這是她印象中頭一次看到尚修文做家事。一方面,尚修文平時還真有些君子遠庖廚的架勢;另一方面,家裡的一切基本都有鐘點工打理,她倒也並不介意把剩下的一點兒有限的家務承擔下來。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被電話吵醒了。”尚修文搖頭嘆氣,現在哪怕是週末,他也很難有清淨的時候了,“王總約我下午三點去遠望開一個臨時股東會,希望不會開太久。”

甘博趕忙說:“修文,剛才璐璐說今天搬回去住,正好你沒出差,陪她一起搬。家裡有老人,當媳婦的怎麼能跑去朋友的房子住。”

尚修文一怔,馬上看向甘璐。甘璐不易察覺地微微點頭。他緊緊地凝視她,唇邊那個笑意慢慢擴大,一直到明亮的眼睛中都感染著喜悅,“好的爸爸,今天就搬回去。”

這個喜悅多少觸動了甘璐。她垂下眼睛,重新走進了廚房,對著咕嘟作響的砂鍋出神,只聽外面尚修文說:“爸,您累不累?要不還是去躺一會兒吧。”

甘博開開心心地說:“不累,我平時最喜歡坐在這裡看璐璐做飯。”

尚修文也笑了,“我也喜歡看她做飯的樣子,”稍停一會兒,他輕聲說,“從第一次看到就喜歡。”

甘璐回憶著他第一次看自己做飯的情形。那是在吳昌智郊外別墅寬大華美的廚房內,她在煤氣灶前忙碌,隔著中央島式吧檯,他倚在門邊看過來,眼神專注得讓她吃驚,又有點兒彆扭。那個白天,他們剛剛有了第一個熱吻,然而他表現得絲毫不像一個情動的男人,甚至成功地用他的冷漠淡然將她剛萌生的一點兒心動給打消了。

就是那個簡單的什錦砂鍋打動了他嗎?

甘璐苦笑了,她不這麼認為。吃完飯後,他們在別墅玻璃花房內還有擁抱、接吻與交談。然而她固然因為那個浪漫情境下的吻而情動,卻沒有喪失基本而本能的判斷——她與尚修文顯然都沒有就此陷入情網。從J市回來以後,他們的交往比從前來得親密,在別人眼裡,他們成了一對戀人,可她清楚,那也絕對算不上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