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雖然平整,但卻沒有像貴族家中一樣,石板光亮的可以當鏡子。

院中的欄杆也是光禿禿的,上面沒有任何雕飾,而所有的欄杆都刷的粉白,這種粉白還由於年深月久,上面佈滿了手指印,以及灰燼。看得出,也許這些建築剛剛落成的時候,主人是精心的,但後來女主人維護的不好,這麼久了,都沒有對那些欄杆重新粉刷。

子蕩並不知道,趙武美侖美奐的房子曾經受到張老的指責。張老認為趙武把房子建設的如此華麗,是太奢侈了……

簡樸,或者說簡單,是這座庭院給子蕩的第一感覺,但越走他卻越有點摸不著頭腦。沒錯,這座庭院的所有建築都力求簡約,但徜翔其中,待的越久,越發覺這座庭院給人以一種說不出的味道:精緻,精緻到了極處。春秋人還沒有那種整體建築風格的概念,子蕩不知道這座庭院整體體現了一種簡約的風格。他一邊走,一邊琢磨為什麼這座庭院會給他這種感覺,仔細考究之下,子蕩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細節。

沒錯,庭院中的屋子不加任何雕琢,然而建築本身就是一種雕琢,做工精細的廊柱,每一個稜角都顯出標準化的一致,屋頂上的每一片瓦都挑不出一點瑕疵,青銅的屋瓦像魚鱗一樣一片扣一片,整棟屋子,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一種完美,完美的簡單。

庭院中大多數建築不是孤立存在的,那些建築或者臨水,或者掩映在花木叢中。每座庭院的形狀各不相同,屋頂或者平整,或者傾斜,或者是四角的,或者是八角的,或者是完美的圓形、橢圓形。每一座庭院與周圍的環境搭配的都那麼和諧,建築沒有給人突兀的感覺,彷彿建築本身就是景色的一部分。

木屐在石板上發出咯咯的響聲,子蕩將目光從周圍的建築收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腳下,腳下這條路也給人精緻的感覺。他還記得剛才走過的路,路面上是由四方形的石板鋪成的,每一塊四方形的石板都非常標準,相鄰的石板縫之間,還鋪著細細的木條。而石板路的兩邊則是另一種顏色的石頭,標誌出明顯的道路。道路兩旁則是低矮的花木,似乎每一條道路兩旁的花木都不相同。現在子蕩腳下的路面是格柵路,長方形的條石拼出細膩的格柵,格柵中間,綠色的小草頑強的冒出頭來,使整條大路彷彿一條綠色的地毯,走在上面,給人以暖融融的感覺。

路的盡頭是一座水榭,通往水榭的橋上站滿了持戈的武士,尚有一些侍女、歌舞伎站在橋頭的小亭中,似乎在等待召喚。不停的,有端著食物與熱湯的僕人走上橋去,將手中的物品送入水榭當中……

這座水榭一邊臨水,子蕩進入水榭的時候,發現臨水的那一面,所有的門窗都開啟著,趙武正與幾個貴族在水面上垂釣,陪伴趙武的貴族都是列國使臣,靠近趙武身邊的是一個身材矮小,膚色默黑,形象猥瑣的小矮人。但這位小矮人渾身散發的氣勢卻讓子蕩不敢怠慢,因為他正是春秋著名的智者晏嬰。

只聽晏嬰隨口跟趙武閒聊:“我國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寡君最近削減了朝臣的工作餐,從過去一人兩隻雞,降成一人一碗鴨子湯,據說這是執政慶封的意思,結果大臣們上朝的時候都吃不飽肚子,埋怨紛紛啊!”

旁邊的叔孫豹瞥了一眼晏嬰,沒有說話。趙武咧開嘴,無聲的笑了一下,也沒有說話。晏嬰很聰明,他不會無緣無故說話,他說這話一方面是抱怨晉國對齊國的索求太多,希望能獲得減免,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晏嬰其實是在隱晦的告訴趙武:我齊國內部不穩,在這種情況下,晉國集結大軍,請不要把目標指向我們齊國。

其實,削減朝臣作餐的不是齊國執政慶封,而是齊景公本人。他不滿慶封的專橫,但又擔心朝臣對慶封的支援,所以藉助削減朝臣工作餐,挑起齊國大臣對慶封的怨恨情緒,以此來磨刀霍霍,籌備對慶封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