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三天前的那個燥熱的下午,吃膩了瘦肉的譚代文解手後沒有像往常那樣去乞求母親的幫助,而是一怒之下用指甲把那可惡的蝴蝶結掐斷了,像摔打螞蟥一樣砸在地上,狠狠地揣了兩腳,然後又撿起來丟進糞坑餵了蛆才解恨。從此以後,他有了一個和代武一樣乾淨的屁股。

全家人都納悶這魯莽的孩子為什麼沒有因傷口感染或大出血而死去時,金財外公卻樂了。“其實很多複雜的問題,”他對驚詫不已的譚世林說,“都可以像代文這樣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

這樣一來,李秀犯了難,她焦慮地對丈夫說:“從今往後,除了他們自己,我們誰也別想分辨他倆誰是誰了。”

譚世林認為這真是婦人之見,他可沒這些煩惱,說:“只要他們有自知之明就行了。”

但執著的李秀仍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她半夜爬起來點亮油燈,扒光雙胞胎的衣褲,趁他們熟睡之際,細細察看,總算在一個屁股後面發現了一顆綠豆大小的暗紫色胎記隱藏在股溝裡的長強穴處。第二天早晨,李秀從菜園摘菜回來時雙胞胎正在生殖牆下的石階上玩石子棋,她冷不丁大叫一聲:“代武過來!”一個傢伙應聲站起,乖乖地走到母親跟前,李秀扒下他的褲子看了看,沒見著什麼瑕疵。這下子她心裡有了底,卻始終秘而不宣,跟譚世林都從未提起過。

一個叫譚代輝的孩子長大後參加了紅軍,就在長征途中,他不止一次地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堂兄譚代文砍傷的那個血淋淋的中午。事實上,那天和譚代輝一起在曬穀坪裡用柴刀削制木質玩具的小夥伴是譚代武。為了爭奪一根光滑的枳木棒,譚代武想也沒想就朝譚代輝額頭上砍了一刀。面對血流如注的傷口,驚慌失措的小兇手拔腿就跑,他爬圍牆翻籬笆找遍各個菜園和巴足塘下邊的每條小圳,終於在當面山腳下的稻草堆裡見到了正在翻跟斗的譚代文。譚代武如獲至寶,把柴刀交給他說:“快回去,媽媽喊你有事呢!”

李秀和幾位婦女正在廳屋裡的天井旁用鍋底灰給譚代輝的傷口止血,譚代文提著柴刀匆匆進門,刀口還蘸著血滴。譚代輝邊哭邊用手指著他大喊:“就是他!就是他!”譚代文多年以後仍清楚地記得那次捱打的痛楚,李秀沒等他開口就把他拽進裡屋關起門打斷了兩根荊條,她邊打邊罵:“你這戳眼珠子的混帳東西,將來指不定敢去殺人呢!”誰也不曾料到,母親氣頭上的怨言竟一語成讖,那個跪在地上、屈打成招的孩子後來陰錯陽差成為了戰功卓著、赫赫有名的職業革命家。

一天上午,譚世林喝完一碗濃濃的虎坦茶,扛起火銃放出獵犬準備進山。李秀忍不住又嘮叨起來:“別常年四季只掛牽你的獵物,你看看你的孩子吧,他們無天管無地收都快變野人啦!”自從李秀拒絕繼續生育後,譚世林難得靜下心來聽妻子說上幾句話。他已經對屋內這個頑固的女人失去了追逐的熱情和調笑的耐心,只是晚上上了床才會發覺家裡還有這麼一個堂客。然而這一次,譚世林接受了妻子的抱怨。他放下火銃,走出院子,七歲的譚代超帶著弟弟譚代群正在門口的柴堆上揀食白蟻,他們的頭髮像雞窩,邋遢的臉上掛著白晃晃的鼻涕,油膩的衣袖好像抹過豬油。

(九)渴望知識

譚世林信步走到曬穀坪,金財外公還在打卦,只聽他嘴裡唸叨:“今天是空網日子啊,正所謂‘空網池中水,趕也趕不出’。。。。。。” 遠遠的,譚世林望見雙胞胎和妹妹譚青在當面山中的油茶樹上用蕨管吮吸花蜜,他們躥上躥下比金絲猴還機靈利索。那一瞬間,做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