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地認為興安人離家越遠,下場就越慘。因此,當譚琴來信說她已在北京參加工作並結婚成了家時,她也有同樣的憂心。如今,永兵乾的事越來越大,接觸的人也越來越高貴,但李璐卻高興不起來,她感覺兒子離家越來越遠了。她曾多次催促兒子續絃成個家,好把那飄浮的身子安定下來。這一點母子倆似乎頗有共識,永兵也一直在為之努力。不過,在他那駕豪華房車裡哭泣的女孩們從來沒有一個年滿婚齡。幾乎是毫無辦法,永兵不得不用金錢和謊言把那些低齡少女禁錮在無期的等待和幻想中。他沒有因姦淫幼|女罪鋃鐺入獄簡直是一大奇蹟。

臨上車前,譚永兵並沒注意到母親眼中因無法擺脫不詳的預感而滿是憂鬱的目光,他隨便打了聲招呼就躬身鑽進停在門口的房車,李璐緊走幾步上前靠過去,永兵按下車窗玻璃,問:“有事嗎?媽!”

李璐委婉地告訴他,譚興華因高考落榜已在睡房裡哭了三天,她希望做父親的去安慰開解幾句。但永兵沒那份心思,在他看來,兒子最可悲的不是考不上大學,而是為考不上大學流淚。他沒有走出車門,只是不耐煩地說:“老子也沒上大學呀,老子還是一把手呢,哭什麼哭,至於嗎?叫他去廠裡做學徒工吧。”

譚興華一頭扎進了譚吉先生那塵封已久的書房。自顧自磕磕絆絆地出入於經史子集中。他尖嘴猴腮,臉色蒼白,雖年滿二十歲卻看不出一點成人的跡象。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不像獵人的後裔。他身高一米五出頭,體重還不到七十斤。更糟糕的是他繼承了土匪爺爺那投機取巧的天分,總相信能找到一條出人頭地的捷徑,因此他沒有遵循父親的安排去廠裡當差。

譚興華高中時的堅定理想是報考大學的生物專業,他幻想有朝一日能展開重塑人類基因的巨大工程,把譚氏血統中那些放|蕩、好鬥、嗜血的劣性基因永久性地剔除掉。就跟玩積木遊戲似的,他將首先設法增加鹼基間的氫鍵數目然後再利用鹼基互補配對原則重新拼接出一條嶄新的雙螺旋體基因鏈,從而創造出真正意義上的超人。這種轉基因譚氏子弟必定能跳出自然進化的窠臼,抄捷徑步入未來世界。但高考的落榜終結了他的胡思亂想。如今,他像科班出身的資深學者那般每天按時走進書房,試圖從文化的角度,對這個家族的淵源展開探索。一段時間之後,他近乎絕望地認識到無論自己多麼努力,不知道的東西總是越來越多。那些已成吉光片羽的古籍中隱藏了太多的傳說和附會,打亂了他的探索,並導致每一個他艱難獲得的答案都變成了新的問題。

雖然,譚興華從此陷入到令人心酸的困惑和迷惘中,卻不願再走出譚吉先生的書房。他長期生活在人們的視野之外,有人因什麼事要找他時,總得先花些時間想一想這個人是否還住在村裡。很少人能確切地記得或瞭解他的生活近況和細節。只有李璐每天兩次準時去叫他吃飯,但這個弱不禁風的孫子通常都愛理不理的。無奈的祖母怕他餓壞身體,只得按時把飯送到書房,懇求他開開金口。家人們還在為他刻苦自學的精神感到欣慰,他其實已經斷了求學的念頭。他把書房當成了保護自己的堅強堡壘,一種來自理想世界的神秘力量把他囚禁在此。因為書房是世上唯一讓好吃懶做的窩囊男人也可以不失尊嚴地長期廝混的地方。

情不自禁時,譚興華就給高中的一位女同學寫露骨肉麻的情書。他一會用左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