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終於看不下去,開口說道:“既是誤會,解釋清楚也就罷了,度量要放的開一些,大庭廣眾的,這般興師問罪也不怕著人笑話,胤禛你也是的,你八弟妹有事,自有你八弟兜著,哪容的著你出來大包大攬的。”

他僵直著背抽動了下嘴角,半天才跪地磕頭道:“皇阿瑪教訓的是,是兒臣妥欠考慮。”

康熙甩了甩手示意讓大夥坐下,便又開始往來敬酒,大塊吃肉,裝作什麼都未曾發生一般。 但多人時不時瞟過來的探究神色,卻讓我如蒼蠅入口一般難以啟齒。

嘴裡苦澀一片,味同嚼蠟。難道就因為我在她生命中缺失的這麼些年,才讓我的愛兒從一純真無知的**孩童,成了而今模樣麼?難道是因為時空交錯的迷離怪網,讓她比我先一步的來到大清,歷經人生百態,百轉曲折麼?

難道我走的誅心道途,她也曾親身歷練麼?無數個難道,卻思不明一個肯定的答案。

漸漸手抖到握不住筷子了,內心的掙扎猜疑磨的我心力交瘁,親情與理性的交纏角逐更讓我如針刺心。子丹的猜忌之言,江修緣的中肯勸解,四爺的詭異舉動。還有那印在她臉上的鮮紅掌印,都一一浮上了腦間,愛兒,她到底怎麼了,眾人的欲說還休,又有著怎樣的苦衷。

似乎矇在鼓裡的,只有我一人而已,尖長的指甲直直刺進了我的掌間,阻斷了那根綿長不已的生命紋路。

還是難以撐到最後,起身向康熙一拜:“皇阿瑪,奴才身子不爽,請求先行告退。”

康熙眼未及我,音卻慵懶的說道:“那便下去好好歇息罷。”

我一步未停的走至愛兒營帳,那顆渴望真相的心已經蹦跳著快要脫體而出了,我最在乎的人,到底是個怎樣的面目,走至帳門,卻滯住了腳步,她是我心中的一個信仰,一個支撐,一個我再次返回這吸窒吞人的龍捲潮譚的緣由。

但若她轟然倒塌了,我還能用什麼信念來支撐著我這殘破的身軀,揹負眾多希望,巨大使命,一步一坑的走下去。

“姐姐,你來啦!怎麼不在場上吃肉呢?愛兒是受了些風寒才未去的,姐姐為何這般早就回帳了呢。”她居然親自將我迎了進去,滿臉的稚氣未脫模樣。

我一陣哽咽,眼淚衝上了眼瞼卻被我硬生生的壓了回去,啞著嗓子問道:“你早就知道那串鏈子是四福晉的對不對?是你從她那裡偷來的對不對?”

她忽而沒了半點未熟之色,全然平靜的說道:“既然姐姐知道了,愛兒也不再瞞你,那日林子被虎驚之後,我便想好了要報復她。所以趁著她去其他福晉營帳串門子的時候,去她帳裡把這個東西偷了出來。”

“啪!”不知自己用了多大氣力,只知我手心的血在她臉上劃出了綿長的一段血痕,觸目驚心。自打她出生以來,這是我第二次打她。

她眼帶淚光的說道:“姐姐,你曾說過,為了我你願意付出自己生命,媽媽沒了的時候,我跟著焚化爐的叔叔進了焚化場,要跟媽媽一起走,是你拖著我的手兒對我說,只要有你在,媽媽所有對我的愛,都不會有半點遺落,難道姐姐忘了嗎?忘了嗎?”

積蓄許久的淚,終於不爭的落了下來,她有著我妹妹的所有記憶,卻再也沒了往來的那份純真,那份善良。

或者是生活的百般磨難,磨掉了她的本性。但這一切,原都是我的罪孽。若不是我執意帶著她去百慕大,她仍是個被我寵在臂彎裡的孩童,仍是個不知風雨,不愁未來的女孩。而今卻被逼學會了權謀,學會了利用自己的姐姐來打擊她人。

我將她緊緊抱進懷裡,既然所有的罪孽都因我而起,我又能對她的轉變有何怨言呢,但願往後的日子裡,能讓她變回未來清朝時候的模樣。

但是在此急轉的泥潭裡,真有蓮花長於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