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讓他將燒餅吃完,笑道:“不管酬金多少,你既然無法

退還,當然要給我們新聞了。”吳碧波笑道:“實在我說得高興,你就不行賄賂,

我也是要說的,你又何必多送一個燒餅給我吃呢!我這就告訴你罷。這個甄廚子,

他向來是在大華銀行包廚的。行裡有上百行員,都是由他開上等伙食。他們可放著

正餐飯不吃,每人又湊出十塊錢,另辦伙食吃。他們總裁的伙食,每席是十二塊錢。

總裁一高興,也許不要現成的,另外開了選單子去辦。你想,要辦的不必辦,卻又

來辦菜可以掙錢,這樣雙倍的進款,豈有不發財之理。而銀行裡的錢,都是現款,

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有,甚至於菜還沒辦,錢還可以先支。此外有些闊人,慕甄

廚子之名,家裡辦酒,以得甄廚子辦的為有面子。”楊杏園道:“你先是鄭而重之

的說,這甄廚子有趣,現在說了一大串,一點也不趣。”吳碧波道:“先要不趣的,

才有趣的,你慢慢聽呀。這甄廚子是不好聽,但是你見他本人,卻看不出來。上年

有個林總裁,就任還沒有多久,一天,自己行裡辦公已畢,剛出門口,只見一輛光

亮的大汽車,又快又穩,一點聲音沒有,便停在大門口。汽車門開了,走出一個大

胖子,穿了一件哈喇呢袍子,罩著玄呢嗶嘰馬褂,胸面前鈕釦上,掛著一串金錶鏈。

頭上戴著厚呢帽子,臉上架著玳瑁邊大框眼鏡,手上拿了一根很精的司的克。”吳

碧波說時,在壁上取下一根笛子,當一根手杖拿著,走出客廳門去,一擺一擺的走

進來。楊杏園笑道:“這為什麼?這就是那闊人走路嗎?”吳碧波且不答覆這個問

題,依然搖搖擺擺的走著,笑道:“林總裁一見他這種情形,以為是什麼闊主顧到

了,不免全副的精神望著他。那大胖子頂頭碰到了林總裁,先要躲閃來不及,只得

取下帽子,對他微微一鞠躬。林總裁正想回禮時,恰好他的聽差,站在身邊,因搶

上前一步,輕輕的說道:‘這是甄廚子。’林總裁聽了這話,立時把笑容收起,板

著面孔,只望了他一望。到了次日,林總裁到行裡來了,就和李副總裁說:‘這還

了得,我們行裡的廚子,都要坐汽車跑來跑去,我們這應該坐什麼車子呢?’這位

李副總裁,名聲不如林總裁,傢俬比他就大的多,很見過一些奢華的場面。因道:

‘那有什麼法子呢?他有錢,他自然可以坐汽車。’林總裁道:‘雖然這樣說,他

究竟是我們行裡一個廚子。外面人看見他這樣舉止闊綽,豈不要疑心我們奢侈無度

嗎?’副總裁覺得他這話有理,就不好怎樣再駁他,只笑一笑。這話被甄廚子聽見

了,嚇得有半個月不敢坐汽車。這些行員,知道他得罪了總裁,故意和他找岔。甄

廚子怕火上加油,把事真弄僵了,因此對於各項伙食,一例加厚,就是極普通的飯,

間個三餐兩餐的,就有紅燒魚翅或烤肥鴨。有一次我去找朋友,還擾了他一餐哩。”

何劍塵道:“我聽說銀行界裡的人,喜歡在觀音寺吃福興居。捧甄廚子倒沒有

聽見過。”吳碧波道:“也不見大家喜歡吃福興居。不過有一批小行員,專在那裡

聚會,聚會之後,貪一個逛窯子聽戲都方便。好比傳說教育部的人喜歡到穆桂英家

去,其實也只有一小班人。”楊杏園道:“我也彷彿聽見說,有一家穆桂英牛肉莊,

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