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死未卜,他坐困宣京,鞭長莫及。

單純要逃跑他不是沒辦法,但問題是逃了之後怎麼辦?他現在無權無勢,手中並無左右戰局的籌碼,就算是去了,能做什麼也實在難說,今天他安份一天,柳從之能放他安生一天,破國之後隱忍至今,若是功虧一簣……

薛寅抿唇,他若孤家寡人,自然天下之大,哪裡都去得,可他到底並非無親無故,他可以走人,薛明華又怎麼辦?他們若是一走了之,北化又怎麼辦?

那話怎麼說來著?三思而後行。

薛寅嘆口氣,天狼那邊沒有新的信兒傳過來,還是三思後行幾個字,柳從之遇刺事後他琢磨了琢磨,覺得這事全賴他手太快,沒想清楚就動了手,弄得本來和他沒幹系的事也扯上了干係,想著想著就想起天狼傳來紙條上的三思後行四字,登時覺得受到了那算命的莫大嘲諷,一口血梗在心頭,心情十分陰鬱。

也罷,三思而後行,那就三思而後行,阿姐那邊……

薛明華並非無能之輩,陸歸更不是徒有虛名,這二人出事,要麼,前方變數太大,要麼……己方有人捅刀子。

薛寅打個呵欠,聯合柳從之離奇遇刺一事,如果他所料不錯,此事的突破口,只怕就在宣京城內。

像他這麼想的不止一人。

顧均來時,大雪紛飛。

如今已是臘月隆冬,北邊的戰事就算在打,遇上這種天氣也得叫停,只是不知如今北邊是什麼光景。

薛寅請顧均進屋,備上酒菜。

顧均連日陷身朝政風波,面上頗有疲倦神色,看上去精神不那麼足,見了薛寅,神色仍是有些尷尬,低聲道:“顧均見過降王。”

降王二字由柳從之說來,遍含諷刺,由顧均說來,卻平平淡淡,真誠無比,不稱降王,又能稱什麼?薛寅苦笑,這降王二字得跟他一輩子。

“好久不見,你怎麼想起過來?”薛寅問,他和顧均私交寥寥,實在沒多少話可說,只能大概聊幾句。

二人對坐桌前,身邊仍有人進出佈菜,薛寅執起一杯酒,先飲了一杯。

顧均道:“王爺可知明天是什麼日子?”

“明天?”薛寅搖頭,“不知。”

顧均嘆息:“明日是霍老壽辰。”

薛寅乍聽此言,一時怔忪,顧均黯然道:“霍老去後,霍氏一門人丁凋殘,如今只剩一名孤女。我母親將她接入顧家照料。隆冬時節,思及霍老平生種種,總覺傷心。”

薛寅靜默片刻,舉杯道:“喝酒。”

顧均舉杯,“敬霍老。”

薛寅靜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兩人由此起頭,又談了些有的沒的。顧均簡略地說了說自己近況,問及薛寅,薛寅只半閉著朦朧一雙眼,憊懶地打個呵欠,“眠花宿柳,樂得逍遙。”

顧均看他一眼,稍微蹙眉,“王爺好福氣。”

薛寅低笑,“自然的。”

酒過三巡,房內只得他們二人,薛寅喝得迷迷糊糊,滿面醉意,一手撐著頭,半閉著眼睛靠在桌上,顧均端起酒杯,走到他身側,又問了一句,“王爺過得可還舒心?”

薛寅懶懶看他一眼,頓了一頓才迷迷糊糊答,“你說呢?”

顧均看他一眼,稍微躬身,低聲在他耳畔道:“王爺,這話我只說一次,您自己權衡。”

顧均聲音壓得極低,“前線物資有異,朝中有內鬼,或有人意圖謀逆……時局不穩,王爺或能把握機會,謀求生機。”

薛寅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沒聽見,半晌,低低一嘆。

是誰想對新朝不利?朝中種種又是否和前線有關聯?柳從之有何應變?他又有什麼能做的?

時局紊亂,誰能理清楚這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