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自己做的選擇,天下歸一,江山易主,宣京不損一名百姓,那些十來歲的少年,六十來歲的老大爺也絕不需要提著菜刀為一場徒勞的戰鬥付出性命,如此……便好。

薛寅懶洋洋地抬頭看天,天色湛藍,萬里無雲,是個好天氣。

顧均與他押在一塊,薛寅懶散,走路慢得很,顧均身上有傷,走路也是慢得很。顧均臉色蒼白,看著薛寅,神色複雜,半晌,苦笑道:“你為什麼投降?”

薛寅看他一眼,“大勢已去,為何不降?”

顧均神色激動起來,“先祖基業,百年江山,毀於一旦!”

薛寅煩躁地閉眼,厭厭道:“你活著回來了。”

顧均一怔。

薛寅續道,“所以,你降了。”

顧均脫口道:“我沒有!” 被薛寅瞥了一眼,又覺語塞,薛寅道:“活著回來不是好事麼?江山易主,你卻保得性命,仍可施展你的抱負,豈非再好不過?”

顧均既覺憤怒又覺不安,心中矛盾,質問道:“你究竟還是不是大薛的人?”

隊伍前方似乎起了騷亂,柳從之帶著人往這邊走,薛寅認認真真答道:“我是大薛寧王,我的封地在北化。北化常年嚴寒封凍,貧瘠寒苦,天子不管,蒼天不佑,大薛視其為廢土,然而那是我的故鄉,我自始至終不屬於宣京,也不該當這個皇帝。”

柳從之向這邊走來,剛好聽到薛寅這句話,微微一怔,笑道:“我曾去過北化,那是個很美的地方。”

薛寅一曬:“窮山惡水,美什麼美?”

柳從之笑笑,不以為意:“有人想見你。”

薛寅一怔,往柳從之身後看去,驀地苦笑。

柳從之身後那人白髮蒼蒼,神色慘淡,滿面疲倦,不是霍方又是誰?

臉皮厚如薛寅,這時也理直氣壯不起來,低聲道:“霍老。”

“你……”霍方雙眼遍佈血絲,看著薛寅,眼神銳利如刀,薛寅頓覺頭皮發麻。霍方冷冷看了他半晌,驀地走向前,手掌一揮,“啪”地打了薛寅一個耳光。

老頭年紀大了,力道倒是不小,薛寅被打得歪過臉去,白皙的臉上登時腫起五道掌痕,唇邊溢血。薛寅撥出一口氣,生受了,低聲道:“霍老,大勢已去。”

霍方冷笑道:“你不是大薛的皇帝,你也不配做大薛的皇帝。”

薛寅喃喃:“我確實不配。”

霍方冷哼一聲,沒再說話,霎時眼神灰敗如死。柳從之適時插入,笑道:“老師,江山易主,大局已定。老師心繫萬民,一身才華不應如此埋沒,不若留在朝堂理政,假以時日,定能還百姓一片太平江山。”

霍方怒道:“你欺師滅祖,叛上作亂,別再叫我老師!我霍方平生最後悔的,便是昔年讓你金榜題名,魚躍龍門!”

柳從之神色不變,含笑道:“老師可以再想想,屆時學生願與老師長談一番,也好敘敘舊。不過此處不是談事的地方,只好先委屈老師了。”

他身邊兩個衛兵上前,將霍方押了下去。柳從之不驚不燥不怒,甚至還客客氣氣地對薛寅道:“老師性情太烈,有些事總是想不通。”

這份涵養當真是極好,薛寅自問沒有唾面自乾的氣度,那柳從之約莫是有的,薛寅嘆了口氣,“霍老心繫家國。”

“可惜看不清時局。” 柳從之笑著接了下半句,注視薛寅,“而你就看得很清楚。”

“過獎了。”薛寅抽了抽嘴角,眼神疲倦,“薛寅無德無能,亦不願竊居帝位。唯願安居北化一隅,了此殘生,望明王恩准。”

柳從之一點不接薛寅的話茬,笑道:“北化有北化的好,而宣京有宣京的妙處。如今宣京未動兵戈,不過幾日,就能回覆往日繁華。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