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以為當下最要緊的是議兩件事事:一是罰,二是剿。父親您手下左良玉、賀人龍之輩跋扈張揚,難以節制。兒以為將愈驕則兵愈惰,肯效忠於皇上的人少了,戰場上不肯拼命的人自然就多了。父親您入川追剿張獻忠,左、賀二人以及四川巡撫等不顧朝廷剿賊大計,不顧您的通盤籌劃,處處阻撓,事事掣肘,這才有了張獻忠脫逃四川,陷藩襄陽。父親您應當將此事上報聖上,重重懲治這些人。嚴懲這幫子人立威之後,父親您只需率軍東進,進兵襄陽。到那時合圍張獻忠,剿匪大計還有挽回的餘地。”

楊嗣昌的眼中滿是父親的慈愛,沒有了一絲督師的威嚴。儘管楊山松的觀點在他看來仍顯幼稚,但楊嗣昌還是讚許的點了點頭。

“吾兒見識長了,為父心裡也就放心了。”

陳述完畢,楊山松並沒有嚮往常那樣聽到父親的責備之聲。這讓他覺得甚是奇怪。正當他有些詫異的盯著父親之時,楊嗣昌輕輕端起了桌子上早已擺好的茶杯喝了一口,隨後語氣微弱的說道:

“南陽魏淵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將軍,如今他升任鳳陽總督,節制江北、河南諸軍事,可以說是我大明難得的青年才俊。為父雖然恨他揹我而去,但卻對他的能力很是欣賞。此人猶如潛龍,日後必然會有一番大作為的。日後你如有走投無路的一天,一定要去投奔他,就說你是我楊嗣昌的兒子,我對他有知遇之恩,魏淵必然會善待你的。”

楊山松心頭突然被一絲不祥的氣息籠罩了,父親這近似於託付後世的做法讓他整個心都再次揪了起來。

“父親,您何出此言?您的身體只要安心靜養,按時吃藥便可定會痊癒的。”

楊嗣昌笑了,笑的很悽慘。他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抓住了楊山松的雙臂。

“傻孩子,為父沒時間了,只怕問罪的錦衣衛已經在路上了。”

“什麼?父親!”

突然之間楊嗣昌的雙眼睜得很大,他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嘴角與鼻孔內慢慢流出了鮮紅的血液。他的身體在不住的抽搐著,顯得十分痛苦。

“父親!你怎麼了父親!”

楊嗣昌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掙扎著說道:

“不要說我是自盡,就說我是積勞...”

話未說完,楊嗣昌的身體猛地一繃,就此嚥氣了。不知為何,臨死之前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離京時皇帝賜宴與百官在午門外餞行的情形,以及他初到襄陽時的抱負和風光。楊嗣昌只能在心裡感慨一句人生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