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發亮。

這些年靠著在朝中做縮頭烏龜,才?有今日之權勢地位。可是午夜夢迴,每每想起雲州落入敵手,怎能?不憤恨難耐,直至無法入眠。

縱使兩鬢斑白,少年骨頭早已腐朽,可少年血氣還有一絲猶在。

今夜,在夢中故人相?見,再度喚回深藏在四肢百骸的執念:

“臣,誓死追隨沈氏,奪回雲州故土!”

而在衛將軍龐涉眼裡,來的是雍容華貴的皇后?娘娘沈今鸞。

當年,他本?是沈氏麾下?無名小卒,當年被沈霆川挑中作為護衛,護送沈家十一娘入京,一路看她封后?直至死去,一路從護衛到京衛校尉,官至四品。

她於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京都富貴如煙雲過眼,後?來他毅然回到北疆,鎮守一方,不知多少是出於緬懷故人的心思。

而今,夢裡皇后?娘娘笑容宛然,對他道:

“龐將軍,你知我生前心願,此生只為沈氏一族。可雲州也是沈氏之骨血,沒?了雲州,何來沈氏,若無沈氏,亦無雲州。”

“我父兄死後?,你曾發誓效忠於我。難道我死後?,此誓便不再作數了嗎?”

龐涉鐵漢柔情,抹一把淚,道:

“臣有此志,十五年未有一刻敢忘卻?。”

他頓了一頓,又?猶疑起來,道:

“可那是顧昔潮啊……”

是皇后?娘娘最恨的仇敵啊。他怎能?出兵相?助一個仇敵。

皇后?靜靜望著他,似是失望地搖了搖頭,道:

“天?下?一家,顧家沈家,有何分別?雲州的百姓不管顧家沈家,只求安居樂業。若為一姓之仇恨,斷送生民之幸,沈家也是千古罪人。”

龐涉豁然開朗,叩首大拜道:

“臣此一生,願為皇后?娘娘肝腦塗地。”

由?是,受故人孤魂之託,代、寰二州兵馬長官回去之後?,開始著手調兵,決意共赴雲州。

北疆三州兵馬,再一次地違背了聖諭。在並無天?子詔令之下?,擇日發兵刺荊嶺,劍指雲州。

天?高地闊,夜穹裡一隻信鴿往遙遠的京都而去。

京都微雨,信鴿越過一重又?一重的宮牆,從外郭城到內皇城,再到禁中。羽翼上的雨水早已乾透,油光發亮。

皇宮的暖閣裡,錯金流雲爐嫋嫋生煙。

候在殿外的御前內侍陳篤雙手捧住飛鴿,撲翅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迴盪。

他開啟鴿子所攜字條,面色一變,稟告道:

“陛下?,代州探子來報,代州刺史燕鶴行已出兵往朔州。”

自寰州無詔出兵,沒?想到代州也緊隨其後?,同?去雲州了。

一想到天?子雷霆之怒,內侍捧著字條的手一哆嗦,卑下?身,朝御案遞上了字條。

一隻鑲繡五爪金龍的袖口抬起,接過了他遞上的字條,緩緩展開。

字條上的字跡泅溼暈開,乾燥發硬。

片刻之後?,字條被揉皺,扔進了香爐之中,化為一股更為濃烈的龍涎香息。

香爐之中,已有無數還未燒盡的紙屑,有來自北疆探子,亦有來自京都世家,最多的便是賀家族人所在的傅氏和王氏院中。

自新帝繼位,十餘年苦心經營,早已透過密報,在朝中佈下?一張天?羅地網。

一陣輕咳之後?,少年天?子手中硃砂御筆頓住,袖口轉而移至奏摺山一側壓在最底的一本?隱秘摺子。

“日前,大將軍遞上摺子,要為朕奪取雲州……”

內侍神色一緊,本?朝將軍無數,但是“大將軍”卻?只有一位。他頭垂得?更低,握在懷袖中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