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潮從地上起身,抹去了面上的血水,淚水,雨水。恢復了漠然?的神色。

大哥的遺言,其?餘可以照做,唯有一句,他?不能答應。

只能忤逆。

哪怕,要為?此斷送他?此生?唯一求過的姻緣。

這一世,到底從來不由他?自己。

雷雨交加,顧昔潮領兵步入朔州城中。

然?而,他?一入房中,方才?沉定下的決心又遲疑了。

暖黃的燭火照耀之下,纖弱的女子正?揹著身,躲在帳子最裡側。

還是和從前的沈家?十一娘一樣,一到雷雨夜就驚嚇不已,緊緊蜷縮成一團。

這一趟她在牙帳歷盡艱險,衣衫又破舊了些,他?人在刺荊嶺,沒來及給她燒衣。

此時,她只著一件裡衣,光潔的後背一對漂亮的蝴蝶骨,振振欲飛。

綢緞一般烏髮披散下來,蓋住這一身蒼白的裡衣,裙襬蓋不住的腳尖,緊繃著,在閃電的白光裡白得耀眼,泛著光澤。

手腕的紅線皺了些許,垂落在一片雪白之間,襯得更為?冷豔。

只靜靜地在那裡,就能勾起他?埋在最深處的欲。

被命運裹挾的憤懣和無力?,在看到她時被撫平了些許。

這樣的柔軟溼潤,好?像如同這一場絕望的春雨,浸透他?乾涸已久的內心。

橫亙在沈顧兩家?之間的仇恨已蕩然?無存。他?大哥,她大哥,都已經許了他?和她的親事。

他?對她,問心無愧。

那麼,在走向最殘酷的命運之前,他?可不可以最後放縱一回?

顧昔潮舉步,走向他?錯失十五年的妻子。

惡鬼

春雷轟轟烈烈。

電閃雷鳴, 一聲蓋過一聲。

春夜急雨,下?了?一整天都還沒停。

入了?夜,白光一下?一下?投在紗帳上, 猶如鬼魅乍現。

沈今鸞從白日昏迷到了?黑夜,到夜裡的陰氣?重了?,才醒過來。

她直愣愣地凝視著腕上的紅線。

若非這根相連的紅線,顧昔潮不會那麼?快在刺荊嶺找到她。

白日裡給她的魂魄療愈的趙羨都勸說過好多回了?:

“陰陽紅線, 連線陰陽, 除非都成?了?鬼魂, 或者一方灰飛煙滅,才會自動褪落。否則, 就算三清真人來了?,都剪不斷這紅線。”

果真,無論她如何上下?擺弄, 還是無法掙脫紅線。

趙羨無語, 一直讓她不要白費力?氣?了?,還不如想想怎麼?儲存魂體?,爭取在八日之?後順利去投胎, 不要魂飛魄散。

“不如, 還是吸一些?陽氣?罷。”他真誠地建議道, “軍營裡就男人多……”

沈今鸞耳根一紅, 斷然拂袖拒絕。

她可不是那種沒骨氣?的女鬼。

暮色四合, 趙羨已離去,為秦昭魂魄還陽準備法事?道場了?。

雨夜驚雷不斷,沈今鸞看了?看自己暗淡的魂魄, 心中苦悶,退去了?帳子裡頭。

她忍不住回想, 在刺荊嶺中,顧昔潮曾對她許諾,定會給她一個交代。

顧九是言出必踐,從來不對她食言。可顧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