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除了她魂魄初回北疆的那一場喜喪。

即便他淪為?鬼魂那麼多?年,即便他記憶早已消亡,只要能感應到她的所在,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會不自覺地出現。

縱然他沒了人的意識和記憶,卻還記得?她的氣息,記得?要護著她。

沈今鸞渾身發抖,就像是溺入了水中?,想要慟哭卻無?聲亦無?淚。

輕飄飄的紙人飛了起來,單薄的魂魄不由自主朝黑暗中?的那道影子伸出手去,想要如從前般攥緊二哥的袍袖,可手心抓住的,不過是一道稍縱即逝的霧氣。

沈霆舟像是毫無?神志,遊魂一般來去,略帶狂躁地一直重複著:

“不是叛軍。北疆軍,沒有叛國……”

她對著他的背影大聲道:

“二哥,你在說什麼?什麼叛軍?”

背影忽然立在那裡,不動了。

一剎那,那鬼魂倏然轉身,空茫無?光的雙目似是迸射出熊熊火光,像是見到了敵人一般仇視著她,萬般憤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咆哮道:

“不是,叛軍!”

話音隨著風聲驟起,轉瞬已是天昏地暗,雷聲隆隆。漫天的霧氣越發濃烈,如墨潑灑,又?像是驚濤駭浪朝她席捲而來。

鬼魂此時不知為?何怨氣大增,憑她這一將散的魂魄,遇上他本是兇上加兇,強烈的鬼氣似是要將她吞沒。

瀰漫的大霧像是一下子壓了下來,將周遭殘餘的光線盡數吞噬殆盡。

她的魂魄越來越搖曳不定?,紙人纖薄的骨架也隨之劇烈顫動,紙皮被陰風吹得?膨脹起來。

她的意識模糊起來,隱約望見有一星點微弱的光在向?她奔來。

像是一盞孤燈,微茫如塵埃,飄搖如螢火,卻固執地亮著,映出一道頎長的身姿。

暗無?天日,聽不到一絲聲息。沈今鸞魂魄緊繃,無?望地掙扎,劇烈的疼痛蔓延周身,越來越透明,似是在被什麼撕裂著,即將破碎開來。

全黑的視野裡,只餘那盞孤燈。

僅存的一股血氣凝在咽喉,她無?意識地發出最後幾個字音:

“顧,昔,潮。”

那盞縹緲的孤燈轉瞬已至,柔黃的光暈所照之處,圍繞在她周身的漫天陰雲在彈指間隱入晦色之中?。

來人高大修長的人影疾步至她身邊,深沉夜華作?袍,如練月色勾邊,英姿勃發,孤傲清冷。

男人熟悉的氣息撲灑在她身上,急促且炙熱,卻不難受。那身熟悉的氅衣如常展開,將紙人包裹起來。

她好似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今鸞睜開眼,一眼看到的,是顧昔潮沉毅的臉,幽深的眼。

他是一直沒走,還是去而復返。

她眸光低垂,落在他襟口處,看到了一支藏在懷中?的那一支短簫。久經?歲月,上面鸞鳳的紋路磨淡了些許,簫身卻鋥亮如新,像是時時擦拭。

沒想到,這一支短簫,他還一直帶在身上。

幸好他帶著。

她全然忘卻了身處何地,是何身份,身旁是何人,心頭只掛念著二哥的魂魄,虛弱地朝他道:

“顧昔潮,我?二哥……簫……”

他從懷中?取出了短簫,置於掌心,遞到她面前。

沈今鸞抬袖,摧動陰風,氣息在短簫之中?流轉開去,一曲溫和而悠遠的小調緩緩在空中?蔓延開去。

這首北疆的小調,是他們早逝的孃親常常吹奏,兄妹三人,從小聽到大,都極為?熟悉。

孤身入京之後,她和顧昔潮少時相伴,也曾以短簫相贈,將曲子教?給過他,作?為?深情厚誼的見證。後來,北疆那一場鉅變之後,她再沒見過這支短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