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鄭重地道: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後,七魄漸散,三魂之中一魂主輪迴,一魂附於靈位,一魂守在墳頭,一魂入地府投胎轉世。”

“你問的這個人啊,是一個孤魂,無親無故,寡情寡心,不見墳頭,也不俯靈位,更沒有至親至愛的香火供奉,真是悽慘至極。因此,很快魂魄就消散了,沒能輪迴往生,也不會有來世了。”

沈今鸞心有慼慼,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趙羨的話術,是她親口教的,說得無限淒涼也並非謊言。就是為了讓顧昔潮知道,她魂魄都沒了,也不會有來世,總不至於下一世還要追著她殺,趕緊死了這條心罷。

“擦——”

很細微的一聲,卻在寂夜裡猶為清晰。

是顧昔潮突然折斷手中那段燃燒的香火,像是哪一個字眼觸及了他的逆鱗。

火星子灼傷了掌心,香灰碎裂,化為齏粉,消散在黑暗中。他的身影也從繚繞的煙氣中走出來。

“你又怎知,她無人供奉?”

“非親族所奉香火,可有用?”

男人冷哼一聲,聽起來語氣冷淡,像是自言自語,字音卻咬緊低沉,似是死水下攪動而起的一絲恨意。

沈今鸞怔怔地,不由想起趙羨說過的那個人。仔細想來,應是她幼時認識的哪位不知名的親屬,在北疆十年如一日地燒香供奉她。

因為他,她在這世間,就不再是無人可依的孤魂野鬼。

咦,可顧昔潮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趙羨也是一愣,正正經經地回道:

“不是親族的話……若是心頭摯愛,也自然是有用的。能在靈前焚香為更佳。”

顧昔潮仰首,眼底發青,黯淡的目光遙望著深邃的靜夜,像是想起了什麼,微微出神。

趁著他失神的當口,沈今鸞飛速給趙羨使了一個顏色。

按照劇本,該走第三步了。

趙羨一身冷汗浸透了道袍,他閉起了眼,一甩拂塵,口中又唸了一段無名的咒語,忽然朝著供桌躬身大拜,道:

“恭喜將軍,我已召來另一位鬼娘子的魂魄,她願助你一臂之力。”

顧昔潮沒有作聲,只是回應。

他越是沉默,沈今鸞越是看不透。

這短短几息的沉默裡,她如坐針氈,透明的手扯了扯一旁趙羨的袖口,小聲問道:

“他為什麼不說話?”

趙羨自然也不明就裡,只得硬著頭皮再問一遍:

“大人可需貴人相幫?”

“不必。”

顧昔潮終於開口,卻是一句拒絕。

他立在破舊的簾幕之下,縱使身姿英挺如松,總有若有若無的疲態。

聽他拒絕,紙人裡翹著二郎腿的沈今鸞傻眼了,再也笑不出來。

她和顧昔潮自小相識,那麼多年,無論為友為敵,他的秉性脾氣,心思手段,她一清二楚。

她縝密佈局,謀算他每一步的舉動,打消了他的顧慮,甚至都算到了他恨不能讓她魂飛魄散。

然而,他卻在她精心謀劃的最後一步,偏離了她預設的套路。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也並不符合他一向的秉性和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