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鸞只覺得滿堂壓抑的氣息裡撕開了一道縫隙,要將?他和她都吞噬在?內。

“你如?何得知?”良久,她問。

他知她所問其實是,你有何證據?

有何證據證明他所言非虛,有何證據證明二?人多年爭奪不過泡影一場。

上升的煙氣成雲化霧,男人高大的身?影透出一絲寡淡的孤獨之感,刀削般的側顏透出一絲經年的疲憊。

“娘娘可還?記得當年,以‘人屍’之法處死?了當年從北疆歸來的隴山衛部將?。”

“他們有一些命大,活了下來。”

沈今鸞頓住,看著他冷笑道:

“是啊,顧大將?軍當年好手段,竟能我手中救下人來。”

燭火森森,顧昔潮面色冷如?寒冰,抬眸看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

“我救下他們,審問後得知這一內情,而後,將?他們全部誅殺。”

沈今鸞一臉青白,錯愕地抓緊了供桌漆案上髹金的角。

嗡嗡的耳鳴聲中,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

“有人跑走,我便抓了他們的妻兒,設計將?他們引到京都顧家那的祠堂裡。”

顧昔潮閉了閉眼?。

恍若還?能看到那夜,顧家百餘年的祠堂裡血流成河。血花濺至匾額上鎏金的“顧”字,滲陷進?去,染作陰暗的紅。

他眼?睜睜地看著,血泊中的至親向他求饒。

而他,只是立在?碩大的匾額下,冷眼?看著他們血流盡了,化作白玉地磚上數年擦不淨的瘡痕。

顧家九郎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聲名終由此而來。

明亮的少年,自此墮入黑暗,不曾回頭。

“還?有人,試圖假死?脫逃,我後來,甚至砍去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頭顱,生怕他們死?不透……”

“最後一群人,詭計多端,知道南燕的降地是我的地界,便往北逃來了北疆。”

“於是,這十年在?北疆,我一個一個將?他們捉回來,拷問,賜死?……然?後,在?此地為?他們設下了牌位。”

男人望向身?後暗沉沉的祠堂,到底輕笑了一聲。

一張一張人臉從眼底劃過,血腥的歲月也流了過去。

最後那張臉,是顧四叔。他臨死前的讖語,一語中的。

顧家九郎早已是惡鬼一隻,殘留人世,只為?尋一個虛妄的真?相。

祠堂的香火連綿成片,光暈裡的顧昔潮,整個人像是湧動著無盡的血色。

沈今鸞呆立良久,頭皮發麻。

世人皆道,自顧辭山死?後,顧家九郎狼子野心,狠辣無情,為?了顧家家主之位不擇手段,以庶謀嫡,甚至連親族都可以殺盡。

在?所有人眼?中,因?他大哥的死?,他坐收漁利,收攏他大哥的舊部,從而才可大權在握,位極人臣,為?世家之首。

無人知曉,權傾天下的背後,是一樁白骨累成的血案,一個少年拆骨剝筋的鉅變。

“顧昔潮。”她忽然?喚了他大名。

男人抬眸,濃黑的雙眼?空空蕩蕩,像是烈火燒盡後的荒蕪。

沈今鸞嗤笑一聲,又笑一聲。她忽已明瞭他為?何死?守這個秘密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你掩蓋這麼一個腐爛的真?相,攬下殺親的惡名,只為?了維護顧家的聲名。”

“如?此顧家,值得你這般相護?”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魂魄飄蕩,浮光瀲灩::

“不止顧家,大魏世家一個個全都爛透了……為?了這麼一個爛透了的世家,你竟與我相鬥那麼多年?”

“你為?了顧辭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