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什麼洞房,分明就是禮成之後,封入棺中。

不知是不是由於太過驚恐雙眼昏花,她彷彿看到那塊厚重的棺材板,似是動了一下。

“生同衾,死同穴——開棺!”

夫妻合葬,死後同穴。

喜喪不成文的規矩,死者紙人先行入棺,生者死後再合棺。

死後,魂魄曾一度被困在永樂宮那口暗無天日的棺槨裡。如今,她一看到棺材板,就莫名地恐懼。

這一句“開棺”,是真真切切地拿捏住了她的軟肋,甚至比和顧昔潮入洞房、死同穴這個下場更為令她心驚膽寒。

向顧昔潮求饒是不可能的,生前死後都不可能求饒的。

天色越來越陰沉,趙氏祖宅沉入一片晦色,暗得彷彿沒有盡頭。唯有幾支火杖在夜色中燃燒,映照出一張張驚慌失措的人臉,哭天搶地,肝腸寸斷。

其中一抬轎的人手指顫巍巍地指著那棺槨,驚慌失措,大叫道:

“昨日鬼相公的陰婚未成,今日我眼見著這喜喪成了,以為這回能順順利利了。豈料中途竟被顧將軍不分青紅皂白攔截下來。真是造孽啊!鬼相公不會放過我們了!”

紙人黑洞洞的雙目被火光照得一亮,沈今鸞血色的眼尾勾起。

此地,此時,可不止就她一個懼怕這口棺材。她還有一批天然的盟友,雖然愚不可及,但勝在人多勢眾。

薊縣這群人既然可以對鬼相公俯首帖耳,自然也可為同是鬼的她利用一番。

今日,她要利用這些人,和顧昔潮再鬥一次法!

無人所見處,紙新娘單薄的紙皮袖下,突如其來的陰風席捲天地,愈來愈烈,猶如自地府崩騰而來,不辨碧落與黃泉。

風聲如同淒厲鬼哭,薊縣的宗族眾人已然反應過來,察覺到四周的異樣。

定是鬼相公要來了!因為顧將軍要當眾掀開鬼相公的棺材,定是惹得他發怒,要來找他們算賬來了!

就在顧昔潮和眾親兵走向那座密閉的棺材的時候,薊縣人群登時抱成一團,潮水一般地湧向了棺材,將那口棺槨團團圍住,百般阻撓,不讓士兵觸碰分毫。

“我們置辦這一套棺材,是想鬼相公和他娘子入土為安,不要在薊縣作亂。今日是鬼相公娶親,你強搶了他的新娘也就罷了,若是這是要掀了他的棺材板,必要惹得他怨氣大增,又要來找我們索命了啊!”

“是啊,我們好不容易想得一個法子可以自保,顧將軍,我們一向敬重你的為人,你這樣是要害死我們全縣人嗎?”

“你要開棺,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哭聲震耳欲聾,氣氛劍拔弩張,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院中,還有人朝他們扔爛菜葉和碎石子,還有不要命一般地去奪軍士們手中兵器,拼死頑抗。

帶刀甲兵面對民眾圍逼,一個個握緊了刀卻不敢輕舉妄動,牢牢守在喜轎和棺槨四面,滿頭是汗,情勢陷入了僵局。

紙人裡的沈今鸞翹起了二郎腿,開始看戲。

她幼時在父兄身邊長大,深知大魏北疆宗族勢力龐雜又專制,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