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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炸。她忍不住覺得,顧昔潮這話似乎是意有所指。
說的就是她沈今鸞。
生前,她沒能徹底置他於死地,死後,她被困這破爛紙人裡,還要被迫和他這死敵拜堂。
天穹混沌,大片的遊雲被暮色撕裂,如同虛幻泡影。最後一縷日頭漸漸沉下,凜冬遠山的陰影全然遮蔽了日光,蒼茫暗夜已至。
“吉時已到,拜堂!”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呆立不動的喜婆被這一聲喝嚇得回魂,連滾帶爬奔向喜轎。紙人裡的沈今鸞面色鐵青,被喜婆扶著,迎出了轎子,只覺這身紙皮有千斤巨石般的重。
還沒走出幾步,紙人便被一隻黑紅相間的袍袖輕輕攬了過去。
周遭無數道驚愕的視線之中,顧昔潮徑直掠過了癱倒在地的喜婆,親自領著她,一步一步走入正堂。
正堂的供案之上,整整齊齊燃著兒臂粗的血色喜燭,燭火無風搖動,如在震怒,如在調笑。
儐相臉色慘白,開始唱腔,尾音止不住地顫:
“一拜天地——”
寒鴉驚飛四散,黑壓壓的層雲籠罩灰霾天色。
天地見證,她和顧昔潮一世為仇,她人都死了,他竟還不放過她的魂魄,要拉她拜這鬼堂。
沈今鸞被男人覆在她頸後的力道壓著,雖然輕柔萬分,但是不可抗拒,只得不情不願地朝天點下了頭。
“二拜高堂——”
正堂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對年紀稍大的紙人,衣著華貴,體態臃腫,一雙血盆大口咧開來,笑得彷彿要吞噬掉面前的新人。
永珍詭異,危機四伏,仇敵在側,沈今鸞卻是心頭一動,神思恍惚了一下。
她莫名想到,她和顧昔潮都是幼年失恃,少年失怙,都已在這世上沒了雙親。她初入京都之時,曾與自小沒了孃親的他短暫交好,正是因為這一種同病相憐。
那幾年,二人也曾形影不離,無話不說。
可後來,如何就成了仇深似海的宿敵了?
到此刻,又怎麼成了一對陰婚的新人了?
高堂之上,還有家族。沈氏和顧氏之仇,不共戴天。
面對高堂,猶如面對列祖列宗,沈今鸞身軀一拜下去,無限愧意湧上來,只覺肩背如有一座山似的沉重難耐,壓得她寸步難行,只得低下頭去。
荒唐至極!可更荒唐的還在後面。
“夫妻交拜——”
呸呸呸,誰要和顧昔潮做夫妻,今日是一時情急做的戲,絕對不能算數。沈今鸞咬著牙暗自唸叨,咬得紙皮咯咯作響。
二人面對面,俯下身去,她不得不直視顧昔潮的臉。
這一角度,男人的側顏俊美無儔,舉止一派溫情脈脈,倒是像極了一個得體的如意郎君。
這樣的容貌,即便是當年正向他遞上鴆酒的皇后沈今鸞,也忍不住心生感慨,真是一副極好的皮囊。
喜帕被風吹開幾許,她遊離的視線又撞入了對面顧昔潮的眼。
那雙眼幽深難測,平日裡猶如薄刃覆雪,只一眼,便足以叫人心驚膽寒。這一瞬間,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