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有一身強悍的決然。

和煦的春風裡,滿山的春山桃已然落盡。

沈今鸞怔了?一怔,神思恍惚,抱著懷中的男人?還是沒有放下。

她晝夜疾奔,看到他?的時候,他?已是滿身箭矢,血肉模糊。

她怎會沒想到他?已在彌留之際。

一向清醒理智的沈家十一娘,自欺欺人?,只是想要留住一個人?。

這?一生,如長夜踽踽獨行,她從此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一個人?。

卻又轉瞬失去。

春雨如絲如縷,淅淅瀝瀝,又浩浩蕩蕩,聲響如悲鳴輪轉。

“你可別忘了?,我和你有紅線相牽,你去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像是耀武揚威一般地,她揚了?揚手腕,那一縷明媚的紅線在她的淚眼間閃動。

下一瞬,纏繞在男人?手腕的紅線緩緩脫落,斷裂開去。

沈今鸞攥緊了?紅線,閉了?閉眼,喃喃:

“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在忘川邊一直等你,一百年,一萬年。你不來,我不走……”

“顧九不能食言,不能對沈十一說話不算數……”

難道她召來萬千魂魄,最終不過是親見他?的死亡嗎?

不是這?樣?的。她不會讓他?走的。

只要她的魂魄還沒灰飛煙滅,就還沒有結束。

他?溫熱的氣息彷彿還在拂過她的眼睫,臨終殷切的祈盼好像還在耳邊縈繞。

沈今鸞回眸,望向身旁安詳蒼白的男人?,身影在明媚的光下朦朧如夢。

近在眼前,可望,卻難以觸及。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仰望雨霽後的晨曦,唇角帶著羞怯又大膽的虛幻笑意。

像是十歲時少女初見少年的歡喜。

沈今鸞擁抱著顧昔潮,魂魄也?在將?滅的犀角燭火裡漸漸淡去,消散。

刺荊嶺四野,寂靜如死,荒涼如死。

……

大雨後的刺荊嶺,陰雲久久未散。

另一支隴山衛殲滅殘餘的北狄軍,趕至荊棘叢林之時,天已大亮了?。

隊伍裡一直被人?押著的賀毅悄悄斂起衣袍,遮住地上一雙燃盡的殘燭。

他?認出來,那是犀角蠟燭。

“找到了?,這?一副麒麟甲是……”

一陣急促的兵甲聲傳來,荊棘叢中泥水飛濺。

一名隴山衛計程車兵將?拾起的半片麒麟紋的鎧甲遞上去。

“陛下,顧將?軍怕是已經?……”

高頭大馬之上,一隻鑲繡山河蟠龍的袖口接過鐵甲:

“詭計多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天子親衛知帝王疑心深重,隨之轉向底下的賀三郎:

“你帶著我們在此地團團轉,你說的賀三郎,究竟在何處?”

賀毅面?不改色,嗤笑一聲,凜然道:

“顧將?軍既已戰死,賀三郎追隨他?,怎麼獨活?”

一聲沉沉的低笑傳來,漫不經?心地道:

“賀三郎,你以為朕蠢到看不出你和你姑母合謀,在矇騙朕?”

見早已被天子識破,賀毅瞳孔猛縮,咬緊牙關道:

“我就是賀三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但是陛下別忘了?,我是北疆軍中校尉,北疆軍真相大白天下,我已非叛軍!”

賀三郎不屈地抬首,目光一一搜啊過身旁圍著的隴山衛將?士,道:

“那麼多將?士們看著呢,陛下難道要殺害忠軍之後,讓將?士們寒心嗎?!”

十一娘臨去前,沒有忘記交給他?這?一道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