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相抵,彷彿能聽到嘶鳴之聲。

賀三郎想起沈今鸞的告誡,很快低垂下目光,卑躬屈膝。

元泓也收回了目光。

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跪在腳底,如螻蟻一般,若非他?有賀三郎的線索,他?不會留下他?的性命。

他?漠然地道?:

“你是賀三郎什?麼人?”

賀三郎心中銘記沈今鸞所言,照著說道?:

“我和賀家三郎是北疆軍同袍,十?五年前戰敗,一道?為北狄所俘。月前我們北疆軍殘部?被顧將軍救出牙帳,自此就入了隴山衛之中。”

“今次他?是跟著顧將軍一道?,陛下若要?找他?,請立刻派兵前去刺荊嶺救援。”

元泓輕叩桌案,不緊不慢地道?:

“你既知?朕在尋他?,為何現在才來稟明?”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賀三郎面色不慌不亂,流露出幾分悲慼,伏地道?:

“我和他?一道?從軍,一道?被俘,生死相伴,情意深厚。之前我等叛軍之身,如何敢面見陛下。如今聽聞他?在刺荊嶺深陷險境,情勢危急,請陛下恕我隱瞞之罪,出兵救他?,之後所有罪責,我一人承擔。”

十?一娘早就將所有問題都預想好了答案,教?給了他?,一字一句,滴水不漏。

眾人皆知?,沈氏治下的北疆軍,部?將親如兄弟。他?說了很多?北疆軍中的細節,還有被俘的經歷,無比細緻,一一都能對?上。

說完,賀三郎餘光望過去,只?覺天子面上雖看不出神情,也不知?信了沒有,但一旁天子親衛握刀的手?似是鬆了鬆。

“你是如何認出朕?”

最後這一問,元泓語氣漫不經心,卻?著實暗藏殺機。

賀三郎遲疑了一瞬,緩緩抬首,穩穩地開口道?:

“賀三郎與我說過,他?近來見過一位故人,曾對?他?說起陛下……”

這一句簡短有力的話,像是一顆碎石,猛烈地落入心底,激起一絲久違的祈盼,如同動亂的漣漪,一圈一圈盪開。

“故人?是何人。”元泓喃喃,手?指摩挲案頭的髹漆。

出於一剎那的衝動,賀三郎深吸一口氣,彷彿什?麼東西掙脫了束縛:

“賀三郎的故人,是沈氏十?一娘。”

案頭上的手?一滯,緩緩地扣緊,掐入掌心。

這一微妙的動作,沒有逃過賀三郎的眼,他?盡收眼底。

來之前,沈今鸞猜到必有此問,當時教?他?的話術,其實是要?他?說自己少時隨沈氏父子入京述職,曾經見過當年太?子殿下,有過幾面之緣。

可他?今日看到這個男人,心中陡然起了一個猜測,便斗膽一試。

此時,他?這個猜測被證實了。

賀三郎淡淡地微笑,旁若無人,心中溢滿一腔嘲諷。

誰能想到,皇帝此行要?找的人,從來不是他?賀三郎,而是他?的十?一娘,早已死去的皇后。

可若是愛她,怎會如此殘忍地對?待她?

但,若不愛她,又如何會千里迢迢來北疆尋一個早已死去的鬼魂。

可惜,如今她就在他?身邊,他?貴為天子,卻?永遠不會察覺。

賀三郎湧起一絲報復的快意,眸光微微上抬,再一次直視天顏。

而後,他?的唇角一點一點勾起。

陋室內寂靜無聲,天子陷入一時的沉吟,瘦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動桌案,像是掀起了一絲難以抑制的波瀾。

少年乾淨卻?又滄桑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冷漠的笑意。

只?要?沈十?一娘想做的,他?都會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