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小聲地道。

方才,沈今鸞在燭火裡看?到了自己死時?的模樣。

這一身死時?穿的素白裡衣,像是被印刻在她魂魄上。上面血跡怎麼都?擦不去?,甚至還有幾道隱隱的焦痕。

大魏的皇后娘娘,豔絕後宮,昔日都?著霓裳新衣,姿容華貴無雙,令人不敢逼視。死的時?候,卻只有一身素衣。

她一向愛體面,之前魂魄顏色全無,她也無心計較。可此時?燭火如天光,已?是一覽無餘。

在顧昔潮面前,沈今鸞窘迫異常,退去?室內最陰暗的角落裡,沉悶地不再說話。

幸好男人不曾走近,始終在遠處低垂著眼,一眼都?不曾看?她。

沈今鸞這才發現,他一手拿著一個銅盆,一手攥著一件什麼東西。她還沒看?清那是什麼,卻見他已?在銅盆裡燃起了火,將那件東西扔了進去?。

“請娘娘去?裡間?。”他語氣平淡。

沈今鸞不明就裡,按他說的飄過去?臥榻那一側的帷幄之後。

顧昔潮目光沉靜,凝視著銅盆裡火苗劇烈地搖動。火光映著他波瀾不興的面上,像是起了粼粼水波,倒顯得他凝結的神色有幾分呆滯的。

方才,犀角所?燒的燭火照耀之下,他看?到她倚在案角。寬大纖薄的襟口散開來,隱隱露出修長的肩頸,飽滿的輪廓。

清冷的膚色在月光下不再透明,而是被火光映得微紅,猶帶豔色。

宛如活生?生?在眼前。

他移開目光,復又閉上了眼。

雪白袖口那片血汙刺他的目,驚他的心,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死的時?候,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中衣。

濃黑的夜色裡,火苗不斷上竄,在他的面上明滅不定?。顧昔潮五指握起來,指骨掐得泛白。

“你在做什麼?”垂簾那一頭的她探出頭來,聲色猶疑。

還是和從前一樣,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顧昔潮穩了穩神,撥動火中的衣料,溫聲道:

“我?,燒件新衣給你。”

沈今鸞呆愣在原地。

她死了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給她燒過東西。

而顧昔潮竟然說要給她燒新衣。

懵怔之餘,沈今鸞心中五味雜陳,一想到讓顧昔潮這個煞神給她燒衣服,還是覺得太過怪異,猶猶豫豫地道: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顧昔潮的聲音有幾分嚴肅:

“你既脫離紙人,雖只我?一人能?見,但我?是外臣,皇后娘娘金枝玉葉,只著中衣,於禮不合。”

沈今鸞無語凝噎。

沒想到,顧昔潮這次要給她提的規矩,是要燒一件新衣。

雖然顧昔潮放逐北疆那麼多年,當年大儒所?授的“禮義”二字還是刻在骨子?裡。

現在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方才死死握著她手腕不放的人又是誰?

銅盆“噗”竄起了一簇簇殷紅的火苗,雪白的錦緞在火光中扭動幾下,一寸一寸燒成灰燼,最後焦紅成塊,化作幾縷塵煙散去?,無影無蹤。

簾幕的另一頭,她卻漸漸地沒聲了。

顧昔潮起身,又點?燃案上的燈燭,舉起燭臺朝垂簾走去?,可以看?到朦朦朧朧的垂簾後面,映出一小點?綽約的影子?。

那身影彷彿不再是虛空,只要他伸手,便能?觸及。

他卻停住腳步,挪開目光不再看?。良久,見她遲遲未有迴音,他不禁忐忑問道:

“我?沒燒對麼?”

話音剛落,垂簾被風撩開一道縫隙,眼前出現一角翩躚的裙裾,色如月華,形若開蓮。

踏著虛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