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乎真相是什?麼,是誰頂了罪。”

他?不是當年光明天真的賀家三郎了。

十?五年敵營屈辱生涯,跌落雲端,磨滅了多?少心氣和少年的熱血,全部?化作經年的怨恨和憤懣。

自歸來之後,只?想要?找一個宣洩口。

清白二字,對?他?們來說太?沉重?了,足以抹殺其餘的良知?和初心。

無盡黑夜裡踽踽獨行,一腔絕望的憤恨無處言說,無人可曾體會。

賀三郎看著她,面含笑意,那笑意仍舊乾淨清潔。面對?她,他?刻意收斂了所有的怨怒之氣,只?笑道?:

“那個顧將軍,與我何干?我們只?要?平反,再不論其他?。”

他?的反應,沈今鸞其實早有所意料。她的袖口在夜風裡拂動,幽深的聲音也在風裡傳了過來:

“可這不是全部?的真相。”

“只?要?不是全部?的真相,我父兄,還有北疆軍數萬冤魂,就不算真正?地,徹底地平反。”

她轉過頭,望向他?的目光,深邃而冰冷,因?為執著而近乎殘酷。

“三郎,你可知?顧昔潮為何要?孤軍深入,不惜性命?”

賀三郎抬眼,感覺她的目光好像在虛空之中直直燒了過來。

魂魄那一雙空洞的眼眸裡,光芒卻?如此透徹篤定,照得他?沒由來地開始心痛。

“他?以身入局,以身作局,為我尋來最有力的鐵證。”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

“此戰,顧昔潮留了一半隴山衛在朔州,正?是知?道?他?們不會馳援,就如當年顧辭山的困境,一模一樣。無人來援之後,就是刺荊嶺羌人背叛。”

“我要?找到他?,不僅是為了救他?,更是要?親歷當年戰局,找到關鍵證據,為沈氏和北疆軍平反。”

“如此,我才能含笑九泉,北疆軍三萬冤魂,才算沉冤得雪。”

沈今鸞的目光從夜霧裡照過來,潔淨如琉璃,縱然在暗無天日的黑夜裡也讓人不敢直視。

她望著賀三郎,平靜地道?:

“三郎既不願相助,我不會勉強。請你按照此前答應過我的,繼續守好驛站裡的小羌王桑多?,不可出現一點差池。”

簷下殘留的雨水滴落心頭,賀三郎靜立在原地,雙臂微微用力,繃直。

最後,到底是笑了笑,如釋重?負一般地。

“十?一娘。” 俊秀的少年朝她俯下身來,輕輕地道?,“我這條命,是你從牙帳救回來的。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

他?的話語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出手?卻?果決,一下子扶住了她虛空的魂魄。

在她訝然的目光裡,他?執著地與她對?視,柔聲說道?:

“我說過,無論生死,我都會在你身邊。你要?找真相,我也會陪你去找,但……”

少年頓了頓,聲音摻了夜風,清冷明淨:

“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你是不是打算不去輪迴了?”

沈今鸞心頭突地一跳。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戳破了,裡頭酸澀的感覺漸漸暈開。

從前一心只?想再入輪迴。後來才發現,她在人世的牽絆實在太?多?,無法割捨。

只?能割捨自己。

什?麼都不必說,賀三郎都明白。他?凝視著她慘白的魂魄,垂在兩側的手?指不由握緊直至發顫,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的笑容含著憂傷,看進去她低垂的眼,輕聲道?:

“之前,你是為了沈將軍的遺骨,後來,是為了我們平反一事,一直不願去投胎。”

“這一次,是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