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一日來,他夾在一人一鬼中間,無論站哪邊都覺得項上人頭危矣。

沈今鸞除他以外再無人可以求助。既然這道士敬酒不吃吃罰酒,她只能端起威儀來,盯著他,鄭重地道:

“我乃大魏皇后,你今次若不救我,我必要將你千刀萬剮。”

趙羨一聽,撩了撩道袍就差跪下來,道:

“你你你,你不過一孤魂野鬼,我雖對不住你,也給你立了牌位贖罪了。這人可不興說,說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熟悉的嗩吶聲又吹響起來,紙糊的喜轎搖擺不定,紙人在轎內身不由己地晃動,如同在絕望的浪潮中翻湧逐流,找不到出路,只能被淹沒。

“鬼相公娶了新娘就安生了,我們就能活命了!”

喜轎外傳來薊縣眾人的歡呼聲,好似獻祭了她的魂魄,就能換來一世平安。

“慢著。”

喜轎將要被抬出大門之時,一道頎長的身影步入院中,一眾手執火杖的鐵甲軍士跟在身後,大片熊熊的明光照亮了四野暗處。

“顧將軍?”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來人。

沈今鸞心神一震,掀起眼皮,隔著珠簾看到顧昔潮帶著那一幫親兵堵在了院牆門口。

“顧將軍,吉時已到,喜喪開場,我們將新嫁娘送出城去,嫁給鬼相公去!”

顧昔潮一振袖,仗刀而立,冰冷眸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淡淡道:

“我是說,要再辦一場陰婚,但我何時說過,新郎是鬼相公?”

薊縣民眾們瞪大了眼,四處相望,道:

“那新郎是誰?”

在神色各異的目光中,顧昔潮掠過一重又一重的人潮,直直走向那一座大紅喜轎的紙人。

山風瀟瀟,火光幢幢,照亮了他一身赤紅長袍,與紙人身上的嫁衣遙遙相映,珠聯璧合。

在場所有人頓時大驚失色。

他、他他他竟是要自己做新郎!

拜堂

暮色低低壓下來,擠盡了最後一抹日頭,墮入巷尾簷邊。小小的邊陲薊縣正要沉入將夜的昏暗之中。

風雪沉寂,一切人語聲戛然而止。趙氏祖宅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樑上昨夜的白燈籠已經撤去,換上了鮮豔的大紅燈籠,在寒風中窸窸窣窣打著旋,燈籠的紙皮上,一個碩大的“囍”字格外刺目。

同一批披紅戴綠的喜婆、儐相、抬棺人站成一排,立在院中,像是被什麼人脅迫來的,同樣瑟瑟發抖,面色發白,如同白日活見了鬼。

沈今鸞在喜轎中一動不動,茫然環顧。

足有半晌,她的目光還一直停留在那個身著喜服的男人身上。

只因,這一身明豔的硃紅,莫名喚起了她對他些許遙遠的記憶。

說起來,顧昔潮這個人,出身京都名門,錦繡堆裡養出來的富貴公子,五陵少年,錦帽貂裘,全無雜色,華貴無雙。

更不必說後來一戰成名,是京都最是風頭無量的少年將軍,最後成了一身朱紫大緞的天子近臣,極盛之時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無論是少時意氣風發的顧家九郎,還是那個與她朝堂鬥法的顧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