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再痛,再苦,都要活下去啊……”

顧昔潮握著刀,大臂緊繃,靜靜聽著,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握刀的手鬆了開?來?。

“貞潔有用。”

他忽然開?口道。

“貞潔,只為男權所用。古往今來?,男人為了要保證自?己?的血統純正,便?向女人索求貞潔。圈之以婚約,誘之以利益,美其?名曰為名節。”

“所謂貞潔,不過是男人給女人設下的圈套。最後得利者,只在男人。”

賀芸娘茫然道:

“可?是,阿孃從小教我,在家從父,嫁後從夫。烈女不侍二夫。這些?都是錯的嗎?”

顧昔潮抱刀而立,看?著她?道:

“那都是男人的鬼話。不用這些?話哄著女人,她?們怎會聽話,任人驅使。”

沈今鸞驚得眨了眨眼,她?沒想到大儒教出來?的顧昔潮會有這樣的說法。

只見他眸光鋒銳似電,道:

“我只問你一句,你是為了什麼而活,又是為了什麼死?”

芸娘呆愣良久,喃喃道:

“求死,因為失了名節,無顏見人。可?你們都說,名節沒有命重要,我竟然也覺得沒有錯……”

“我想活。是因為我想活著回?到雲州啊……”

芸娘閉上了眼,兩行清淚落下。

顧昔潮點?點?頭,道:

“我若答應你,能帶你回?雲州,你還想死嗎?”

賀芸娘幡然醒悟過來?,連連搖頭,道:

“不想了。一點?不想了。”

她?想到那麼多死在自?己?前頭的雲州小娘子們,目中?清光湧動,道:

“我想著,我既活了下來?,便?不能白白活著。”

她?的身上,載著雲州上千死去小娘子的命。她?不是一個人在獨活著。

賀芸娘忽然用力拽住了沈今鸞的袖口,道:

“還有趙家五娘,陳家的小六兒,王家的姨娘,她?們也都活了下來?,就在牙帳裡。你們,都能帶我們回?雲州嗎?”

沈今鸞屈身下來?,一字字道:

“芸娘,我答應你,我死後竟然還能遇見你,我就一定?會帶你回?雲州。”

“你不知道我能見到你有多高?興……你說你不能白白活著,你在牙帳那麼多年,你知不知道他們把我父兄的屍骨藏在了哪裡?”

賀芸娘以袖口擦了擦眼淚,空乏的眼神裡慢慢聚起了光。

“要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說,到處都傳來?這樣的訊息,我其?實也不信你沈家會背叛雲州,拋棄我們所有人……”

她?一面回?憶著,一面開?始敘述道:

“我被擄到牙帳的時候,聽聞你父兄的屍首被帶到了牙帳。鐵勒騰大肆宣揚自?己?擒獲大魏軍主將,親手斬殺,將屍首當作戰利品,懸掛在城門口,召集周圍所有部落首領來?看?一遍。就這樣,屍首被掛了五年,風吹日曬,曝屍城樓……”

“然後我再聽到屍骨的訊息,就是十年前,我當時還是個女奴,整日被圈禁在可?汗帳中?,不能出去。有一日我無意中?聽到帳外的守衛在議論,說大魏軍主將的屍骨被人偷走了,盜屍的人,好像是大魏人……”

“我記得那天鐵勒騰發了好大的火,因為盜屍的人抓到了,可?是屍骨卻?不見了,沒有再找回?來?。”

“能出入雲州牙帳盜屍的大魏人,應是隻有一種?人。”顧昔潮沉吟道,“當年北疆軍的戰俘。”

帳中?人聲細語之時,兩道黑影正緩慢潛入。

燭火倏然搖動,被一陣袖風滅去。帳內一暗,沈今鸞的影子搖晃一下,湮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