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靜得出奇,人群中響起?幾聲低低的悽聲。

“雖然,是你找到了哈娜,在歧山部箭陣下救了我們,但是……”莽機死死咬著唇,不忍的目光別去一側,憤憤道:

“但是你不擇手段殺了我們首領,你休想讓我們領你的情。”

顧昔潮的視線有幾分模糊,遲緩的目光一一掃過解救下來?的羌人,聲色沉沉:

“我答應了阿密當,便會護住你們。”

他嚥了一口血,意識恍惚,像是想起?了什麼沉痛的舊事,迷濛的眼底出現?了昔年的幻象。

多少年前,也是在北疆這一塊土地上,成千上萬大魏軍的屍骸無人收殮,撕爛的軍旗在腥風中無依地飄散。

顧昔潮一字一字,囈語一般地道:

“這一次,我能護住……所有人……”

說完這一句,他好似釋懷一般,慢慢閉上了眼,意識終是沉了下去。

“將軍!”“將軍……”“顧九!”

邑都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男人,走上前去,手指摁住他眼下和人中,面色漸漸變得凝重。

他屏退了其?餘人,單獨留下顧昔潮最信任的幾個親衛,問道:

“你們將軍什麼時候中的羌毒!”

“身?上傷口還那麼深,若再不養傷,怕是活不過一月。”

駱雄焦急地上前一步,道:

“北狄人不日便至,將軍一早就安排好了接下來?幾日的路線。我們一道先?回朔州,請軍醫給將軍治病!”

邑都聽到了,沉默片刻,忽然走上前雙手一撐,將昏迷的男人扛在背上:

“邑都哥?……”莽機始料未及,瞪大了眼。

邑都扛著人上了馬,頭?也不回,粗聲道:

“他的金刀還在我這裡,在我將金刀還給他前,他還是我換過刀的兄弟。”

“他既是要求死,老子?也總得給他收屍!”

一眾馬蹄聲瀟瀟遠去,掀起?百里揚塵。

揚塵之?中,一道白影幽幽現?身?,面色猶疑,喃喃自語:

“金刀?”

遊離的魂魄秀眉一蹙,翩然一動,轉眼已?跟上了奔馬,倏然而去。

顧昔潮陷入一個夢裡。

夢裡,他一直躺在榻上,頭?頂是暗沉沉的帳頂,鑲繡的麒麟破舊不堪。

他盯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在他在陳州的軍營裡。

陳州以南,大魏國土盡為南燕所得。先?帝數度御駕親征不得,抱憾一生,鬱鬱而終。

大哥顧辭山去往北疆前,唯一掛心之?事,便是與?難掩屢戰屢敗,不曾收復大江以南的大魏國土。

那時還是承平五年初,他帶兵首戰南燕失利,大魏折損兵力過半,他和他的大軍被困陳州,武器糧食耗盡,軍中怨聲載道,惶惶不可終日。

“要不是那妖后派人侵吞糧草,扣押輜重,我們怎會落入這番田地?”

“我們完不成大郎的遺願,難道真要困死在這裡了?”

“九郎傷得很重,真怕他撐不下去。要不是為了大郎的死後名?聲,又怎會這般捨生忘死……”

“就是因為妖后故意給顧家?大郎潑髒水,說顧家?早年就已?勾結南燕,才吃了那麼多敗仗。大將軍為了證明大哥清白,只能拼盡全力,打敗南燕軍,只可惜這一次又敗了啊。”

“萬一,顧家?大郎真的勾結了南燕呢,不然怎會那麼多年久攻不下?這次連大將軍也倒下了……”

帳外時有人語,每說一句,他身?上的傷口便撕裂一般痛一分。

他大哥顧辭山當年帶兵不曾馳援北疆軍,下落不明,在她看來?,就是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