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不是?”

顧昔潮輕撫她腦後的烏髮,柔聲道:

“雖當年未成?,至少今日,他忌憚於此……”

是啊,元泓正是為此,不願背上君奪臣妻的惡名,暫且罷休離去。

沈今鸞凝望著面前英挺的男人,鼻尖發酸想要落淚,卻揚唇對他笑了?一笑。

他仍是那?麼好,想盡了?辦法,拼盡了?一切,一次又一次,十年如一日,想要帶她擺脫這樣不公這樣殘酷的命運。

可是她,不能再害他了?。

沈今鸞覺得精疲力?竭。

這一件秘事突如其?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足以將她靈魂深處所有支撐她至今的一切盡數打滅,一把捏碎。

這一縷孤魂,為父兄,為舊部,為愛人,頑強地撐至今日,已是強弩之末。

她緩緩闔上眼,感到身體和一顆心再沒?了?支撐,晃動一下,如飛絮落花一般墜落下去。

“沈十一!”春山桃樹劇烈地搖晃一下,燭火倏然一滅。

一聲低吼,撕心裂肺,震天動地。

一夜大雨滂沱,敬山道人趙羨冒雨前來,命人帶著錦布包裹的人形軀體。

自嶗山下山回到朔州便?開始著手,集畢生之所學,所成?這一副精妙無比的肉身。

趙羨趕到韜廣寺的時候,一眼看到地上的顧大將軍,一時愣在原地。

男人雙膝跪在佛前,幾夜不曾閤眼。

即便?殿內點滿了?犀角蠟燭,萬千華光,亮如白晝,可他所處的陰影是如此濃烈,雙眸沉入一片血紅,猶如修羅鬼域最深處的惡鬼。

“求你,救救她。”

“救救我妻子。”

這是多麼詭異的景象。

殺伐無盡的惡鬼匍匐在空洞的造像面前,試圖祈求虛妄的神佛垂憐。

“貴人本就陰壽將盡,加之做鬼太久,戾氣?深重,今日更是忽然大盛……”

趙羨看了?一眼犀角蠟燭都照不出的魂魄,面色凝重如霜。

“我只能姑且一試,為她重塑肉身,以貯魂魄。”

“成?與不成?,全看天意。”

殺心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雲州沒有道觀, 敬山道人趙羨在荒廢的韜廣寺閉關三日。

始終未將魂魄與肉身相融。沈今鸞的魂魄如同?長睡昏迷,三日毫無知?覺。

趙羨一開始還有幾分勝算,道他所塑的肉身與她本身一模一樣?, 分毫不差。

第二日開始面露難色,直到最後面如死灰。

韜廣寺的偏殿裡,經幡嘩嘩作響,長明?燈火煌煌照下。

陰風連綿不絕, 吹動?燭火, 幽影裡的那?道人影長跪佛前, 紋絲不動?。

顧將軍從前不信神佛。

他少時,曾有得?道高僧以長命符相贈, 告訴他,他們這種入了行伍,殺伐深重之人, 需有神佛的東西拴著心魂, 才不至於墜入惡鬼道。

他卻推拒,只?因他此生已有一人將他拴在人間,不失不忘。

此一人, 勝過諸天神佛。

雨聲裡, 顧昔潮將沾染無盡殺戮的佩刀折斷於前, 闔眼, 雙手?合十, 一次又一次向聳立的佛像跪拜下去:

“弟子此生殺業無數,若我有一份功德,便將這功德予她。若我沒有半分功德, 便將我的壽數予她,陽壽陰壽, 盡數都拿去罷……”

他這一生如亙古長夜,好不容易娶得?心上人,終於看到一次天光。

卻發現,這天光不過稍縱即逝的幻象。

他曾在心底嘲笑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不願相信她早已死去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