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地跳到地上踩踩它。

方靖嘆了口氣。

那天早上週策在樓下做早飯,他幫周策碼好那些書。書櫃上的書一看就不是買來裝門面的,除了最頂上一排整整齊齊的線裝書以外,大多都不成套,而且擺放很沒規律。哲學大部頭和廉價色情小說讀本穿插在一起,一本《悲劇的誕生》被《情之罪》和《知識分子論》可憐巴巴地夾在當中,而本應放在它旁邊的《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卻正與《莎樂美》為鄰。

這書房裡只有正對書桌的那面牆壁是空著的,釘了一個畫框,裡面卻並不是畫,而是一件白色的T恤,滿滿當當地寫著這樣一句話:

Handle so; da? die Maxime deines Willens jederzeit zugleich als Prinzip einer allgemeinen Gesetzgebung gelten k?nne。

—— Kant; Kritik der parktischn Vernunft; 1788

那位置猶如基督徒貼在自家牆壁上掛的十字架一般,淵停嶽峙,目下無塵。

收拾好了書,順手拉開窗簾,開啟窗子,窗外能看見周策的後院。至於為什麼要在看到那院子的一瞬間刻意強調是“周策的”,是因為那院子太有其主人的個性了。

亂蓬蓬的一叢竹子,茂盛的野草和野花填滿了可以下腳的每一塊地,從七零八落的紅磚縫隙裡倔強地伸出來,枝椏東倒西歪的合歡樹下放著舊沙灘椅,坐墊髒兮兮的。整個後院看起來就像是被隨意丟在那裡,任這些植物自行瘋長,卻在盛夏的陽光下肆無忌憚地綠。

方靖半坐在窗邊看著那院子,心裡一片暖融融的。周策在樓下叫他吃早飯。

早飯很簡單,白粥、牛奶、烤麵包、煎蛋,另外還有一碟腐乳和醬瓜。

“我早上要出去,中午有人來接你,那天你見過的。”周策小口小口地喝粥,一點都不碰烤麵包,“不準亂動我的書,看完了要放在原地。”

“‘放在原地’的本義是,放在書架上。”

周策像沒聽見似的,吃掉自己碟子裡煎蛋的蛋清,蛋黃丟進方靖碗裡。這時候那隻老貓走進來,在他腳下咪咪叫。周策從桌上抓過一包小魚乾,揪出一條,那貓蹭一下順著腿連爬帶跳地蹦到他膝頭,去吃那條小魚乾。

“你還養了貓?不怕貓和狗打起來?”

周策嘆了口氣,“原本不喜歡貓,可沒辦法,這貓當時都快死在我門口了。”捧著貓,輕輕扒開貓脖子後面的毛皮給他看,有一塊光禿禿的疤,“看到沒有?這是被人用菸頭燙的。一開始後腳是瘸了,我帶它去看獸醫,獸醫說估計治不好,一輩子三腳貓了。沒想到過了半年又不瘸了。這貓年紀大,兇著呢,庫喬打不過它。你要沒事兒就幫我喂喂他們。會做貓飯嗎?”

“不會。”

“貓糧和狗糧都在櫃子裡,自己找。”

周策又給了老貓幾條小魚乾,放它走了。

周策出門後,方靖回到樓上洗了個澡,穿上昨天皺巴巴的襯衫和褲子。他在周策的廚櫃裡找到了貓糧和狗糧,扣在一大一小兩個盆子裡。庫喬一聽見食盆動彈就衝了進來,埋進頭去苦吃不已。老貓圍著盆子轉了一圈,嫌惡地走開了。

“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方靖嘟囔道,起身去耍碗。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方靖不由得吃了一驚,躲在廚房裡往外看。然而進來的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小老太太,穿著一身白涼紗夏衣,一手提一個菜籃子,一手提一條魚,又矮又瘦,走起路來卻帶著一股抖擻的勁頭兒。

老太太一路走到廚房,放下菜和魚,看見方靖,充滿善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