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寬大的黃軍褂,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隻全身佈滿漂亮羽毛的花鳥。那花鳥紅嘴巴彎彎地像把勾子,額頭上聳一叢綠色的羽冠,細細的腿和腳爪,鐵硬硬地支著,兩隻豆眼兒黑一圈紅一圈玻璃珠樣晶亮,能看見裡面反射出的人影兒。你們一眼便認出那是學校標本室裡的東西。這隻只有高年級同學在生物課才能見到的東西,現在被厚嘴唇用手託著,呈現在大家面前。他得意洋洋地用手捋著鳥的羽毛,就像他的一把用聽診器的橡膠管做成的彈弓、一顆花五分錢買的花心玻璃球、一隻紅光鋥亮的大中華牌三角,把別人的那車胎皮子做的彈弓、二分錢的綠玻璃彈球、黃金葉的三角全給比沒了。

“知這叫什麼鳥嗎?”說時那掛著惹眼厚唇的下頦快撅到天上了。

“八哥!”呂剛顯能,下巴頦撞拐樣的也一聳。他哥六年級,肯定是他哥告訴過他。

厚嘴唇有點沒兜住似的洩氣兒,可還是煞有介事地說:“學名叫鸚鵡,會學人一樣的說話!”

“學——名——叫——鸚——鵡——會——學——人——一——樣——的——說——話——”石老三仿著八哥學厚嘴唇甕聲甕氣的聲調。

一群孩子們哈哈大笑起來。厚嘴唇方方的胖臉就一陣白一陣紅,突突的下嘴唇也隨了臉皮的抖動在顫。

“那你叫它說一個我們聽聽。”

石三兒剛上一年級的弟弟小五睜圓了天真的眼睛想聽這鳥說話。呂剛擢點著厚嘴唇託在手裡的鳥對小五說:“這是死鳥,它肚子裡裝的是草!——”

“裡面全都堆滿了,”厚嘴唇轉身指著校長室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盡好玩的,還有好多小人書呢!”

這招果然奏效,孩子們亮起了垂涎的眼神。

“你是怎麼進去的?”石三兒希罕的問他。

厚嘴唇頭一擺,“跟我來。”說著便向校長室走去。

邊走他邊將手裡的花鳥小心翼翼地揣回到懷裡。跨上臺階後,又精警地向後望一眼。跟著他的孩子們便也跟著精警地向後望,如一群要幹壞事的小老鼠。

厚嘴唇從他那鼓鼓囊囊的褂子口袋裡嘩嘩啦啦的摸索一陣,又屏了氣息,突然想起來似得把手掏出來轉到上邊的胸口袋裡,摳唆半天從裡面抻出了一嘟嚕鑰匙,捻出一支威鉤的鐵絲。“萬能鑰匙?——”小夥伴們都情不自禁地跟著他屏住了呼吸,心兔子樣咚咚跳,好似自己被他帶入了電影裡神秘的特務角色。“吧嗒”隨著鎖被開啟的聲響,一顆顆小腦袋也都咚的一震。當厚嘴唇開啟裡面第二道門上的鎖時,孩子們都驚呆了:隊鼓、隊號、手風琴、風向標、百葉箱、滿哪都是,少先報、畫報、雜誌、圖書、小人書成堆成摞,這扔一隻大算盤,那拽一把羽毛球拍,好像全校除掉課桌課椅外所有的東西全被堆在這裡了。胖校長精心製作的那些漂亮的動物標本,爛柴火樣的蒙著厚厚的塵土擠在旮旯裡。不是小夥伴們貪心,實在是這些東西已經顯然成為垃圾樣的廢物了。大家中魔似得瘋狂起來,先是抄起什麼是什麼,隨即又都扔了小的拿大的,丟了大的揀小的,就像匣子裡說評書似的:只恨爹孃少生了兩隻手。頓時滿屋子烏煙瘴氣,塵土暴得直糊嗓子眼兒。可孩子們都靈精精的誰也不說話,只管自顧自的忙。你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