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羽認得這人,好似姓嚴,乃是豐行府有名的醫師。聽對方問話,秦先羽也不惱怒,只淡淡一笑,說道:“小道秦先羽,並未出家,只是先師乃是道家中人,才穿了一身道服。我自幼習醫,醫書讀得還比道經多些,至於醫學之事,難道治病救人,還講身份和年齡?”

“原來是個假道士。”

“哼,不講身份年齡怎地?”那略顯肥胖的大夫哼道:“醫者都治不好的病,莫非道士就治得好?我等哪個不是行醫數十年,見識廣博的人物,不知見過多少疑難雜症,翻閱多少醫書典籍,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字都未必認得全,看過多少醫書?”

“李大夫此言差矣。”秦先羽微微笑道:“幾位醫師懸壺濟世,醫術自然要勝過我這少年。只是幾位醫術早有成就,數十年來治病救人,想來讀書甚少,而我自幼習讀醫書,每日不斷,真要論來,我所讀的醫書,未必就比你少了。”

幾位大夫均是面色燥紅,這些年來他們忙於治病救人,但更是忙於開醫館,收診金,早在醫術有成時就不去翻看醫書。如今行醫數十年,什麼醫書的內容大多忘卻,靠得多是自身醫術本領及認知,而非書上記載了。

那位李大夫面色羞怒,道:“你怎知老夫沒有翻閱醫書?常言道活一日便學一日,活到老學到老,老夫每日翻書總是不斷的,那些……”

秦先羽心中暗笑,但事情不好太過,若是再跟這李大夫辯論下去,多半會落了對方的面子。他是來醫病的,倒不太在意這些口舌之爭。

就在這時,那邊懶洋洋的乾四爺悠悠說道:“那你隨意背誦兩篇來聽聽?”

李大夫更是燥怒,暗自咬牙。

這乾四爺曾在京城擔任御醫,聲望極高,雖然這些年來閉門謝客,終日飲酒,而不再治病救人,但是其醫術之高,名聲之高,確是誰也不敢小覷的。

“哼。”想了片刻,李大夫拂袖道:“你也莫說什麼話來,這病你乾四爺也沒能治好。”

“治不好就治不好罷。”乾四爺伸了伸腰,道:“人生在世幾十年,早晚要死的,早死一點也少受些罪。只是這姑娘生在富貴人家,衣食無憂,倒是比那些個貧窮人家,那些個下人奴僕好命多了。你看這府中的丫鬟下人,哪個不是每日勞作,除了吃飯睡覺之外,都在做工,哪有什麼樂趣?”

“再說了,濁濁塵世,就是大臣皇帝,又有什麼狗屁樂趣?”

最後一句,堪稱大逆不道。

包括老管家在內,眾人面色皆變。

“其實……也未必。”

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適才這話正是出自於秦先羽。

自從接受觀虛老道傳承以來,秦先羽時常想起關於長生的那句話,此時見乾四爺所說,他心中稍作沉吟,低聲嘆道:“長生之事縹緲難尋,或許令乾四爺覺得這世間猶如牢籠,世人數十年壽命宛若刑期,但在世人眼裡,卻未必如此。”

“你看這偌大府邸,無數家丁丫鬟,也許每日勞作不斷,但他們在勞作之中,也未必盡是苦楚。比如園丁栽種了一種上好花草,他便覺得開心,比如這位老管事,他為主人分憂,不也開心?”

“世間有苦中作樂四字。”

“我認得一個樵夫,他每日砍柴,勞累不堪,但回家之後,只得家中妻子兒女,便會開懷大笑。他女兒中了毒,他十分心憂,但傷好之後,他便十分開心。”

頓了一頓,秦先羽又道:“再比如,我等身為醫者,見病人痊癒,對方開心和氣,歡喜無盡,你我自己心中不也高興?”

眾人默然不語。

乾四爺想起了自家行醫數十年來醫治過的無數病人,想起那些病人痊癒之後的歡喜雀躍,想起當時自己也覺十分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