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的、輕盈的、柔軟的、黏膩的。

飄到了他臉上。

那些跳躍的小東西們在歡笑,他聞到血的味道,那是他幼年所深切恐懼的東西,此刻卻與他和解。

它們笑著鬧著包圍了他,他忽而想起幼年的腳踏車在破舊庭院裡生鏽,又被寄養他的家庭丟棄。他一個人跑到垃圾站裡翻找,將那個鏽蝕的車頭從雜物堆里拉出來,發現它尖銳的柄穿透一隻老鼠的肚皮。

那時他的手上沾滿了紅色的東西,說不清是泔水的湯色、鐵鏽的鏽色……還是那可憐老鼠生命的血色。

幼年的諸伏景光像一隻迷茫的幼貓,帶著渾身髒汙回到寄養他的家,湛藍色的貓眼安靜地觀察著大人們或搖頭或嫌棄的模樣。

諸伏景光聽不清遠處人們的呼喊了,他緩緩的轉頭——這時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已經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入眼一個血紅色的小洞,洞裡有一些粉白色的東西,緩慢地滲出,彷彿在向他伸手。

“回神!”

是前輩的聲音。

視線再次聚焦,定格在她幽綠的眼眸。

他正被那雙平靜的眼睛注視著。

那些因血腥而興奮起來的細胞停止了叫囂,乖順地歸服。在這種壓倒性的影響力下,耳邊的尖笑聲不見了,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

她扯起最外面那層運動衫的袖子,用潔白的裡襯擦去他臉上的血汙,棉質布料帶走了那些溫熱又散碎的腦組織,沾染了血腥的湛藍寶石被她重新擦拭乾淨。

還沒等臉部柔軟的觸感與抑制不住的心悸相逢,她就已經收回了手,蹲下身去處理地上的引爆器。

諸伏景光回頭時,發現剛剛還威脅著群眾生命安全的歹徒們倒下了,有些中了彈,還有一部分是被打暈的。而自己腳邊躺著的歹徒首領——他被子彈穿顱而過,尚且完好的下半張臉還停留在驚懼的表情。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他身上,很快便沁透了衣料,打溼他的髮絲,讓它們帶著陰冷黏在他身上。

諸伏景光現在冷靜極了,半點沒有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後怕。帶著自己都不曾見過的、冷漠的神情,他比對了屍體生前站立的位置和子彈彈道。

確認方位的拇指對向大樓的樓頂。

貓眼青年陰鬱的藍眸眨了一下,擦去流入眼眶的雨滴。

“狙擊手嗎······”

爆處的回合

拿著炸彈引爆器的明日香弦鳴被一幫持槍荷彈的警察團團圍住時,她無辜地笑著,將手心裡拆成各種零件的引爆器向他們展示,表明自己沒有危害。

說起來裡面那些歹徒有好一部分都是她控制住的,這些警察們也清楚這件事,沒有過度警惕她。

作為這場惡性襲擊的阻止者與見證者,明日香弦鳴自然是要被帶走做筆錄的。她這時才感嘆還好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被安排上樓拆彈,不然就算她偽裝成青年模樣也難免被認出。

大概認出方式是被這兩個狗鼻子聞到氣味。

她先是執著地要求警方交還她被歹徒收走的手機,在快速拿到手機後很配合地往警車上走——然後半路被公安攔截帶走。

來撈她的自然不會是幸運兒降谷零和倒黴受害者諸伏景光,是她親愛的父親。這位在警界混得風生水起的警視長居然親自當司機,兩個公安新人沉默地坐在後排,見她上車偷偷鬆了一口氣。

降谷零沒有一直盯著幼馴染的頂頭上司看,只覺得他有些面善。諸伏景光出於某種隱秘的心理,在知道的明日香弦鳴的過去後從未和他人分享,即使是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也沒有。

那些屬於明日香弦鳴的、不那麼光明美好的過去,只有他知道。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