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

很多次,他在電影院裡欣賞自己的作品時,整個人的靈魂像是從軀殼裡抽離了出來,眼睛機械地盯著大螢幕上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確實很喜歡演戲,但他喜歡的只有“表演”本身,接踵而來的所有名利都讓他厭煩。

之前他有個機會可以撕掉那些標籤的——某個綜藝導演邀請他去參演一場脫口秀,但是經紀人陳戈竭力阻止了他,理由是擔心他上節目後會自毀形象。

他真是搞不明白。

脫口秀怎麼就自毀形象了?他不過是自戀了一些,自我了一些,自信了一些,這世界上就沒有他這樣的“優信男”的生存之處了嗎?

就算天塌下來,還有他這張帥氣逼人俊美無儔的臉撐著呢。

越想越是煩躁,男人抬眸又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

——七點五十九分。

奇怪,男人眉頭微蹙:難道是他剛才看錯了時間嗎?

他困惑地回到沙發旁重新坐下。這張沙發他請專人訂做,光是海運就耗時足足兩個月,平日裡他最喜歡躺在上面放空自己,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剛被柔軟的皮質包圍,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適。

這種感覺,是動物與生俱來的危機感,昭示著危險即將來臨。

男人猛地從沙發上坐起,想要起身逃離這個危險之地,可不等他邁出一步,突然呼吸一滯——

——彷彿有有一隻無形巨錘狠狠錘向他的心臟,把他整個人都釘在了牢籠裡。

最開始,他甚至感覺不到痛,只感覺到麻木。麻木尚沒褪去,足以讓心臟爆炸的痛感席捲而來,從心臟為,向著四肢百骸傳遞。在那一刻,他甚至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無形的巨錘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著他,他拼命張開嘴巴想呼救,可是連聲音都被剝奪了。他的聲音如此微弱,他的掙扎毫無作用,力氣一絲絲地從他的體內被抽走,他想要扶住沙發,卻又狼狽地滾落在地。

他不肯就這樣放棄,即使跪倒在地,他也勉力用兩隻手支撐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在掙扎中被扯亂,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冷汗如雨,很快就洇溼了一小片地毯。

心臟的疼痛一秒重過一秒,有無數幻覺從他眼前閃現——他看到自己焦慮地原地踱步,拿著劇本排隊等待試鏡;他看到自己在數九寒天裡拍水下戲,層層疊疊的古裝戲服在水裡盪開,他凍得牙齒髮顫,上岸後卻沒人遞來毛巾;他看到自己在飯局上逐一敬酒,身旁坐滿了投資人和品牌經理;他看到自己在頒獎典禮上正襟危坐,可是在影帝桂冠落選的那一刻,所有鏡頭對準他,想要捕捉他的挫敗表情……

……一層層的回憶纏繞住他,剝奪了他的最後一絲呼吸的力氣。

終於,他的無數次掙扎自救後,力竭地倒了下去——

——他的心臟再也不會痛了,因為它已經失去了跳動了能力。

……

“今朝……賀今朝!你醒醒,你能聽得見嗎?”

一道焦急的聲音在他耳邊呼喚著,甚至還帶著一絲顫抖。

過了許久,賀今朝才茫然地睜開眼,他像是從一場大夢中甦醒,用了不少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

“小凌……?”賀今朝發現自己正躺在地毯上,屋內所有燈光都開著,讓他沒有錯過凌宸眼睛裡的關切與焦急。“……我剛剛怎麼了?”

見他甦醒過來,凌宸終於鬆了口氣。青年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

“我們把沙發搬開後,你突然就昏迷了。”凌宸心有餘悸,“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

“鬼”是不需要休息和睡覺的。自從賀今朝變成這幅模樣以來,每晚凌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