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看不懂。

實際上,達姆韋德正在編纂那本被他取名為《農業教材》的書。

因為激動的緣故,他現在每天除了例行的防護法術之外,還要給自己準備一些鎮定情緒的法術,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在編纂這本書的時候情緒失控哈哈大笑,才能保證不會露餡。

所以他現在的模樣,大致上就是一個沉默寡言專注於研究的尋常法師,除了研究的內容怪異一點之外,沒有任何特別,絲毫不值得懷疑。

大約一個月之後,達姆韋德完成了初稿。

“不行。”看了他的初稿之後,克里克搖頭,批評說,“你這本書寫錯了方向。”

“寫錯了方向?”達姆韋德納悶地拿起書稿翻了一下,“哪裡錯了?”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把研究成果和這些年對於農業的瞭解都編錄了出來,怎麼會錯了呢?

“你這本書,至少有兩個比較明顯的錯誤。”克里克嘆了口氣,說,“第一個錯誤,缺乏主次,內容凌亂。”

“啊?我覺得自己已經在寫總結了啊……”

“那是‘你覺得’而已。”克里克搖頭說,“閱讀這本書的時候,你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而不是站在一個不懂農業的讀者的立場上。因此你省略了很多在你看來完全沒必要寫的東西,跳過了很多在你看來差不多屬於常識的內容。這是專業學者很容易犯的錯誤,那些得到偉大前賢們魔法筆記的後輩法師們,就常常因此發現前輩的筆記宛若天書,明明每一個字都看得懂,偏偏連起來就莫名其妙了——你這本書當然還沒那麼嚴重,相信大多數的法師都能順利看懂,但你要知道,日後閱讀和學習這本書的,應該只是一些粗通文墨的人啊!”

達姆韋德這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頓時長大了嘴巴,一臉恍然。

“第二個錯誤,在於你的文法。”克里克說,“你這文法,一般人看得懂嗎?”

“咦?這不是很好懂的嗎?”

“很好懂?”克里克嘆了口氣,隨便找了一段讀起來,“設壟之法,或五三取之,或三二取之,務使參差,蓋阡佰參差則渠流具體而微……你覺得這段怎麼樣?”

“明明白白啊。”

“……老實說吧,我也覺得明明白白,但我打賭那些粗通文墨的讀者們不會這麼覺得。”克里克嘆了口氣,“你要知道,你這本書不是給學者們交流觀摩的,而是給普通人學習,指導他們怎麼種田的啊!”

達姆韋德眨著眼睛,一臉茫然:“那我該怎麼寫?”

克里克想了一下,說:“就像這段吧,你可以寫‘在田裡做壟的方法,需要把土地劃分成一條一條,高低相隔。高處和低處不要一樣多,要有差別。高的地方就叫壟,那些低窪的地方就像是一條條小水溝,可以用來澆水和施肥’……大致上是這樣吧,我把後面的內容也加了一點上去。”

“這話說得……簡直有辱斯文啊!”達姆韋德目瞪口呆了半天,最後喃喃自語,“別說施法者,就算是吟遊詩人也不會寫得這麼粗淺……我要真這麼寫了,能不能封神不確定,成為笑柄倒是肯定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最終還是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不就是文章要寫得粗鄙嘛!不就是被學者和施法者們看了丟臉嘛!為了封神,我豁出去了!”他惡狠狠地說,“丟個臉就有封神的機會,我有什麼想不通的?我有什麼可矯情的!要是別人知道了,別說丟臉,就算要他從此整天不穿衣服走路,願意的也一抓一把,沒準可以塞滿整個虛空城……我有什麼好在乎的!我有什麼好丟臉的!誰會覺得一個神祇丟臉!”

他越說越激動,捏緊了拳頭,眼睛又在發光,再一次陷入了狂熱之中。

克里克看得暗暗好笑,卻也不禁有些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