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誹歸腹誹;杜士儀在明面上還只能連番謙遜;自己來找宋憬本來想提的事立時拋在了腦後。等到依宋憬之言入坐;又打疊jing神應付了張說東一個西一個讓人時時刻刻不得不繃緊神經的問題;他正尋思自己是不是找個藉口告辭算了;突然就聽得張說開口說道:“杜十九郎;如果我沒記錯;等過了年;你便是十九了吧?想當初廣平兄雖和你相同的年紀進士及第;可釋褐之時;也不過上黨尉;再轉王屋主簿;相形之下;你卻比廣平兄當年更勝一籌。”

這樣的比較;要是在那些心眼不大的高官聽在耳中;必然極其不順耳;但宋憬卻欣然點頭道:“荀子曰;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足可見後輩更勝前輩;本就不足為奇。遙想我當年弱冠之時;尚只有一肚子耿介;杜十九郎除卻耿介之外卻還有滿腹溝壑;卻是不易。”

如此盛讚;倘若宋憬只是對自己說;而沒有外人在場;杜士儀必然在謙遜的同時還會小小自鳴得意;可眼下旁邊還杵著一個張說;他哪裡敢自認滿腹溝壑。可還不等他趕緊辭謝這樣的高評價;張說突然開口問道:“對了;杜十九郎你如今固然赫赫有名;卻不聞表字傳世;莫非你還不曾起表字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杜士儀為之一愣。男子冠而加字;在杜思溫的授意下;他的冠禮在釋褐正式任萬年尉之前;並沒有驚動很多人;杜思溫只是請了杜氏族老若於;低調而不失隆重地辦完了。至於表字;更因為人人都稱他一聲杜郎君或是杜十九郎;倒是少有機會別人稱呼表字;因而除卻寥寥數人;竟是幾乎沒機會傳開來;卻不想此刻竟會被張說這個沒打過幾次交道的新晉宰相問起。

“張相國……”

“若真的沒有;何妨讓我和廣平兄給你參詳一個?”

見張說興致盎然;彷彿立時就要拉上宋憬給自己起一個表字;杜士儀連忙起身長揖謝道:“多謝張相國美意;然則我的表字少有流傳;是因為之前冠禮辦得並不鋪張;再加上少有人稱。當初冠禮只是杜氏族人與會;表字亦是朱坡京兆公親賜;名曰君禮。君子之君;禮節之禮。”

“士者;君子之意。儀者;度也;禮也。杜君禮……不愧是朱坡京兆公;這表字起得果然雋永。”宋憬卻絲毫不以為意;輕輕捋著鬍鬚連連點頭;又滿臉期許地說道;“杜十九郎;如此美字;你千萬不可辜負了。”

張說本是心底有些思量;此刻聽杜士儀提到冠禮;他方才醒悟到杜士儀既然已經入仕;自然不可能拖著冠禮到二十歲再行;已有表字並不奇怪。事既不成;他也不至於強求;當即亦是含笑說道:“廣平兄說得沒錯;杜十九郎無論名字還是表字;全都是美字嘉字;足可見長輩期望。只不過如今以他的名聲經歷;也不負這般期望。我今ri雖ri間休沐;晚間卻還要政事堂輪值;這就先告辭了。廣平兄還請千萬保重這有用之身;須知聖人見我等時;言談之間常有問起你;異ri必然還有用你之時。”

“那是自然;這兩年;我也沒有真的閒著。”

宋憬淡然一笑;等到和杜士儀一同送了張說出去;返回書齋的路上;他便若有所思地問道:“你今ri來;可本來是有事對我說?”

“宋開府慧眼如炬。”知道宋憬就是這般直截了當的xing子;杜士儀也不賣關子;沉吟片刻就低聲問道;“敢問宋開府當年挑了肆虐天下的惡錢下手;那時候可曾想到若有差池的後果?”

“想過。然則惡錢氾濫百姓苦之;身為宰相;既然明知;則不可不為。”宋憬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就彷彿說著一件極其稀鬆平常的事;“那些王侯公卿已經富甲天下;卻還不知滿足與民爭利;倘若不加以遏制;即便天下昇平;久而久之根基就會爛了。而大唐至開國至今;已經時ri太久了;爛了的根子不止這一處;若不能一處一處小心挖除;只會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