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虛搖頭,豎一指道:“這些我還討不出口在這裡。”卻被主人看見道:“果是多少價錢?”張大搗一個鬼道:“依文先生手勢,敢像要一萬哩!”主人呵呵大笑道:“這是不要賣,哄我而已。此等寶物,豈止此價從錢!”眾人見說,大家目睜口呆,都立起了身來,扯文若虛去商議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得多哩。我們實實不知如何定價,文先生不如開個大口,憑他還罷。”文若虛終是礙口識羞,待說又止。眾人道:“不要不老氣!”主人又催道:“實說說何妨?”文若虛只得討了五萬兩。主人還搖頭道:“罪過,罪過。沒有此話。”扯著張大,私問他道:“老客長們海外往來,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張識貨,豈有不知此物就裡的?必是無心賣他,奚落小肆罷了。”張大道:“實不瞞你說,這個是我的好朋友,同了海外玩耍的,故此不曾置貨。適間此物,乃是避風海島,偶然得來,不是出價置辦的,故此不識得價錢。若果有這五萬與他,勾他富貴一生,他也心滿意足了。”主人道:“如此說,要你做個大大保人,當有重謝,萬萬不可翻悔!”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寶來,主人家將一張供單綿料紙折了一折,拿筆遞與張大道:“有煩老客人做主,寫個合同文書,好成交易。”張大指著同來一人,道:“此位客人褚中穎,寫得好。”把紙筆讓與他。褚客磨得墨濃,展好紙,提起筆來寫道:“立合同議單張乘運等,今有蘇州客人文實,海外帶來大龜亮一個,投至波斯瑪寶哈店。願出銀五萬兩買成。議定立契之後,一家交貨,一家交銀,各無翻悔。有翻悔者,罰契上加一。合同為照。”一樣兩紙,後邊寫了年月日,下寫張乘運為頭,一連把在坐客人十來個寫去,褚中穎因自己執筆,寫了落末。年月前邊,空行中間,將兩紙湊著,寫了騎縫一行,兩邊各半,乃是“合同議約”四字,下寫“客人文實主人瑪寶哈”,各押了花押。單上有名的,從後頭寫起,寫到張乘運道:“我們押字錢重些,這買賣才弄得成。”主人笑道:“不敢輕,不敢輕。”

寫畢,主人進內,先將銀一箱抬出來,道:“我先交明白了用錢,還有說話。”眾人攢將攏來。主人開箱,卻是五十兩一包,共總二十包,整整一千兩。雙手交與張乘運道:“憑老客長收明,分與眾客罷。”眾人初然吃酒,寫合同大家攛哄鳥亂,心下還有些不信的意思。如今見他拿出精晃晃白銀來做用錢,方知是實。文若虛恰象夢裡醉裡,話都說不出來,呆呆地看。張大扯他一把道:“這用錢如何分散,也要文兄主張。”文若虛方說一句道:“且完了正事慢處。”只見主人笑嘻嘻的對文若虛說道:“有一事要與客長商議,價銀現在裡面閣兒上,都是向來兌過的,一毫不少,只消請客長一兩位進去,將一包過一過目,兌一兌為準,其餘多不消兌得。卻又一說,此銀數不少,搬動也不是一時功夫,況且文客官是個單身,如何好將下船去,又要泛海回還,有許多不便處。”文若虛想了一想道:“見教得極是。而今卻待怎樣?”主人道:“依著愚見,文客官目下回去未得。小弟此間有一個緞匹鋪,有本三千兩在內。其前後大小廳屋樓房,共百餘間,也是個大所在,價值二千兩,離此半里之地。愚見就把本店貨物及房屋文契,作了五千兩,盡行交與文客官,就留文客官在此住下了,做此生意。其銀也做幾遭搬了過去,不知不覺。日後文客官要回去,這裡可以託心腹夥計看守,便可輕身往來。不然小店交出不難,文客官收貯卻難也。愚意如此。”說了一遍,說得文若虛與張大跌足道:“果然是客綱客紀,句句有理。”文若虛道:“我家裡原無家小,況且家業已盡了,就帶了許多銀子回去,沒處安頓。依了此說,我就在這裡立起個家緣來,有何不可?此番造化,一緣一會,都是上天作成的,只索隨緣做去。便是貨物房產價錢,未必有五千,總是落得的。”便對主人說:“適間所言,誠是萬全之算,小弟無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