鑊在前,斧只在後,亦不能奪我之志。切勿為匪人所惑,小利所誘,頓爾改節,雖或僥倖一時,實是貽笑千古!足下立定這個主意,莫說為此縣令,就是宰相,亦儘可做得過!”房德謝道:“恩相金玉之言,某當終身佩銘!”兩下一遞一條,甚說得來。少頃,路信來稟:“筵宴已完,請爺入席。”房德起身,請李勉至後堂,看時乃是上下兩席。房德教從人將下席移過左傍,李勉見他要傍坐,乃道:“足下如此相敘,反覺不安,還請坐轉。”房德道:“恩相在上,侍坐已是僭妄,豈敢抗禮?”李勉道:“吾與足下今已為聲氣之友,何必過謙!”遂令左右,依舊移在對席。從人獻過杯筋,房德安席定位。庭下承應樂人,一行兒擺列奏樂。那筵席杯盤羅列,非常豐盛,雖無炮鳳烹龍,也極山珍海錯。當下賓主歡洽,開懷暢飲,更餘方止。王太等另在一邊款待,自不必說。

此時二人轉覺親熱,攜手而行,同歸書院。房德分付路信,取過一副供奉上司的鋪蓋,親自施設潤褥,提攜溺器。李勉扯住道:“此乃僕從之事,何勞足下自為!”房德道:“某受相公大恩,即使生生世世執鞭隨鐙,尚不能報萬一,今不過少盡其心,何足為勞!”鋪設停當,又教家人另放一榻,在傍相陪。李勉見其言詞誠懇,以為信義之士,愈加敬重。兩下挑燈對坐,彼此傾心吐膽,各道生平志願,情投契合,遂為至交,只恨相見之晚。直至夜分,方才就寢。次日同僚官聞得,都來相訪。相見之間,房德只說:“是昔年曾蒙識薦,故此有恩!”同僚官又在縣主面上討好,各備筵席款待。

話休煩絮,居德自從李勉到後,終日飲酒談論,也不理事,也不進衙。其侍奉趨承,就是孝子事親也沒這般盡禮。李勉見恁樣殷勤,諸事俱廢,反覺過意不去,住了十來日,作辭起身。房德那裡肯放,說道:“恩相至此,正好相聚,那有就去之理!須是多住幾月,待某撥夫馬送至常山便了。”李勉道:“承足下高誼,原不忍言別。但足下乃一縣之主,今因我在此,耽誤了許多政務。倘上司知得,不當穩便。況我去心已決,強留於此,反不適意!”房德料道留他不住,乃道:“恩相既堅執要去,某亦不好苦留。只是從此一別,後會無期,明日容治一樽,以盡竟日之歡,後日早行何如?”李勉道:“既承雅意,只得勉留一日。”房德留住了李勉,喚路信跟著回到私衙,要收拾禮物饋送。只因這番,有分教李畿險些兒送了性命,正是: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所以恬淡人,無營心自足。

話分兩頭,卻說房德老婆貝氏,昔年房德落薄時,讓他做主慣了。到今做了官,每事也要喬主張。此番見老公喚了兩個家人出去,一連十數日不見進衙,只道瞞了他做甚事體,十分惱恨。這日見老公來到衙裡,便待發作。因要探口氣,滿臉反堆下笑來,問道:“外邊有何事,久不退衙?”房德道:“不要說起,大恩人在此,幾乎當面錯過。幸喜我眼快瞧著,留得到縣裡,故此盤桓了這幾日。特來與你商量,收拾些禮物送他。”貝氏道:“那裡什麼大恩人?”房德道:“哎呀!你如何忘了?便是向年救命的畿尉李相公,只為我走了,帶累他罷了官職。今往常山去訪顏太守,路經於此。那獄卒王太也隨在這裡。”貝氏道:“元來是這人麼?你打帳送他多少東西?”房德道:“這個大恩人,乃再生父母,須得重重酬報!”貝氏道:“送十匹絹可少麼?”房德呵呵大笑道:“奶奶到會說耍話,恁地一個恩人,這十匹絹送他家人也少!”貝氏道:“胡說!你做了個縣官,家人尚沒處一注賺十匹絹。一個打抽豐的,如何家人便要許多?老孃還要算計哩!如今做我不著,再加十匹,快些打發起身!”房德道:“奶奶怎說出恁樣沒氣力的話來?他救了我性命,又齎贈盤纏,又壞了官職,這二十匹絹當得甚的?”

貝氏從來鄙吝,連這二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