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康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自東漢蔡倫發明造紙術'1'以來,從三國時代到大晉一直都是簡牘、縑帛與紙書共存,直到當今聖人登基之後,因簡重而帛貴。大力推行紙書:“古無紙,故用簡,非主於敬也。今諸用簡者,皆以黃紙代之'2'。” 雖然紙書相對於帛書便宜了許多,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還是消耗不起。再加上此時雕版印刷'3'還未出現,所有的書籍都靠人力抄謄。像《千金方》這樣對後世影響極大的醫書,一旦現世只怕立時便會引起轟動。

阿苒人雖聰明,對官場仕途人情世故卻遠不如南康明白,聽到這裡臉上不免有些困惑:“阿姊的意思是讓我暫時不要傳出去麼?”

南康鄭重道:“不是不要傳,而是將此事交由我來幫你傳。畢竟那姓施的也說了,裡面有些藥草他認不得。有些藥草他認得描述但名稱不對。我見他這幾日都纏著你,似是想要修訂重編,可單憑你們二人之力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不如將此書交予我,待我回京後呈給父皇。請父皇下旨讓那些整日吃飽了飯沒事幹的御醫們去研究。等修訂好了,便由朝廷出面讓人抄謄訂冊傳播至地方,名字還是署你的,若出了什麼事就讓太醫院的那群老傢伙們頂在前頭。有了這份功勞在身,封號賞賜自然免不了。到時候想借冰就借冰,連手令都不需要,只要一個眼色一句話,下面就有的是人主動冰送上門,豈不是更加便宜?”

南康話裡話外都是為阿苒著想,但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與阿苒結拜姐妹,雖說是患難與共的情分,可兩人年紀出身均是天差地別,也就在俆笪非這裡別人不敢多說什麼,等回到京城,叫她如何去稟告帝后,如何去昭告世人?但是,若將山野丫頭換成一位心懷大義、懸壺濟世且願將家傳古籍無私奉獻於世人的奇女子,那意義就大大不同了。

阿苒對封賞並沒有多少興趣,但聽到不需麻煩南康也能隨時用冰時,立即便點頭道:“還是阿姊想的周到。”

臨別時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直到崔家的人前來催促,南康才依依不捨的與阿苒道了別,又命人傳話與徐笪非,命他好生照看阿苒,一面威脅道:“別的地方我不管,若是在崠州境內我這妹子再出了什麼事,到時候新帳舊賬一起算,管叫你哭都哭不出。”

徐笪非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連聲應道:“是是是。”好不容易送走一個公主,又給自己迎來一位祖宗。

他本想給阿苒送幾名美貌伶俐的婢女過去,沒想到後者一見便立即拒絕了。阿苒這幾日除了抄謄千金方,就是被何意逼著練劍,一個桃芝就已經讓她夠傷腦經了,哪有功夫再體驗一群桃芝的勾心鬥角?

自從那次大火之後,何意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漠。阿苒倒不在乎冷漠,但她受不了每天天不亮,自己就得被人催著爬起來練劍。剛開始是施槐巍被何意一腳踢醒,讓他去給阿苒叫門。施槐巍本來就容易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沒多久就被何意叫醒,只能睡眼惺忪的去拍阿苒的房門。一兩次也就算了,天天這樣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他不敢得罪何意。只哭著求阿苒道:“師父,您行行好,跟何公子說一聲,我這把年紀了。再不睡就要一直睡下去了。”

阿苒對施槐巍十分過意不去,便對何意寫道:“老巍年紀大了,你不要折騰他。”頓了頓,又提筆寫道,“我儘量早點起來就是。”

何意冷冷看了施槐巍一眼,後者只覺得遍體生寒,忍不住一個哆嗦,當天晚上就病倒了。施槐巍不頂用,阿苒一個人更是忙不過來,到了晚上沾床就睡。根本沒法自己醒來。

何意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阿苒屋裡有動靜,便直接進了她的房間。何意叫人起床的方式十分獨特,一不說話,二不點燈。只是冷冷的立在黑暗裡,一聲不響的看著沉睡中的少女。

待阿苒睡到天亮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