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那人回過氣來,費力的開口。

不是鬼?

那人又劇烈的咳了起來,接著,就因為劇痛而鬆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抽搐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血水不斷從他嘴角溢位。

重得自由,她立刻連滾帶爬的躲開,一雙眼兒不敢離開那個人。

血耶——鬼——好像不會流血的吧?

而且,這會兒還是大白天,外頭陽光閃耀。她記得爹爹說過,鬼都是晚上才出現的,一遇著陽光就會化成煙——

她稍稍止了啜泣,淚也不流了,狐疑的稍微靠近一點,小小聲的問道。

“你——真的不是鬼嗎?”

那人睜開殘存的右眼,幾近不可察覺的搖搖頭,然後又重新閉上眼,臉色變得更蒼白了些。

真的不是鬼啊?

她嚥了咽口水,偷偷覷著他,只瞧他呼吸輕淺,胸前的血漬愈擴愈大,整個人遠微微顫抖著。

看他那樣子,好像很痛——不,是一定很痛!

他沒了一個眼睛,還全身是血,一身的刀傷劍傷,看不見一塊好肉。仔細一瞧,他應該只有十五、六歲,比她家的少主年紀還小呢!

瞧他傷得這麼重,心地善良的她,在旁邊躊躇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慢慢的移了過去。

“喂,你還好吧?”

他沒有開口,沒有動,只是趴躺在那裡,像是剛剛的對答,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該不會是死了吧?

瞧那小哥哥半晌沒有動靜,她不禁又移近了些。

“喂,你還活著嗎?”

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她只能拿起隨身的小水壺,倒一點清水在掌中,往他臉上灑灑灑,想激出一點反應。

過了半晌,他終於又睜開了眼,黑色的瞳眸浮現不耐。

“還活著嘛!”她忘了害怕,蹲在他身邊,睜著烏黑大眼,好奇的對他嘀嘀咕咕。

“你受了好重的傷喔!”

“你怎麼了?”

“是跟老虎打架嗎?”

“是打贏還是打輸啊?”

“你要喝水嗎?”

“要吃包子嗎?”她撿回包子,先仔細拍乾淨,才好心遞上前去。

這丫頭怎麼這麼吵?

他怒瞪著她,滿肚子都是火氣,卻無力動彈。

他跟一群弟兄們,去剿了一群盜匪,卻也遭對方反噬。弟兄們都死絕了,而他受了重傷,好不容易來到這破廟,卻再也無力前進。

鮮血跟體力逐漸耗盡,他原想靜靜的等死。誰曉得,這黃毛丫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腳把他睬個正著,還對他猛踢猛踹,踹得他差點沒提早去見閻王。

現在,她不踹他了,卻蹲在旁邊,對他碎碎念個不停。

“滾開。”

他費盡殘餘的力氣趕人,只想圖個清靜。

“啊,你不想吃嗎?”她不再害怕,只是眨著烏黑大眼,張著櫻桃小嘴,很堅持的把包子往他嘴邊湊。“可是,爹爹說,要吃飽才有力氣。上次我染了風寒,爹爹要我努力吃,後來我真的頭好壯壯,再也沒有染過風寒了呢。”

老天,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等死嗎?

他在心中咒罵,重新閉上眼,當她是隻煩人的蒼蠅——

下一瞬間,輕輕軟軟的東西,輕觸他的臉。

他驚愕的睜眼,只見那五、六歲大的小女娃,竟拿著小手絹,胡亂替他擦起臉來。

白色的手絹很快被鮮血染紅,她卻半點不介意,還一邊擦著,一邊認真的對他叨唸:“乖乖、乖乖,不痛不痛,我替你呼一呼,痛痛就會飛走了。”

他一臉愕然,任憑她擦去臉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