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椅子裡,路明非半晌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嗎?”陳雯雯猶豫半天,才開口問。聲音很輕很柔,像一隻羽毛輕輕蹭著手掌,讓路明非心裡很癢。

“沒什麼。學院那邊有點事。”路明非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他忽然覺得1994年的瑪高紅酒和他在食堂裡喝的免費紅酒沒什麼區別,口味更醇厚沒錯,但路明非本也不是什麼凱撒那樣的藍血貴族,白開水都能喝飽。

“老闆,來瓶啤酒。”他抬手招呼。

侍者明顯一愣,伏在路明非身邊問,“先生,您真的要喝啤酒嗎?”

啤酒這種東西,和正在申請米其林三星的這家餐廳一點也不搭。

“是的,要東北產的。”路明非想起來楊聞念在東北長大,“沒有就去買,快點快點!跑步前進!”

他不像是個貴族,倒像是個流氓。

“好的,先生!”侍者躬身,隨後飛快地走進後廚。

“其實我不喜歡吃義大利菜。”把牛排叉進嘴裡,路明非邊嚼邊說,“在美國確實吃過幾次,但是口味一直合不來。”

凱撒是義大利人,平時錢多了沒地花帶著學生會開葷大半時候都是吃義大利菜。

“嗯,我知道。”陳雯雯忽然笑了。

路明非覺得這個笑容很熟悉,就像是……高一那年,陳雯雯和他擦肩,忽然停下,然後笑著問,‘要不要加入文學社’?

一樣的自然而然,帶著最美好最平淡的溫柔。

“我一直記得,食堂裡你最喜歡的菜是紅燒肉。”陳雯雯捂嘴輕笑,“每次中午你都第一個跑出去,生怕去晚了紅燒肉就沒了。”

“你最喜歡的菜是白菜豆腐。”路明非也回憶起來,“每次都要兩份,同學們都說難怪你面板那麼好。”

陳雯雯看著餐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目光復雜,“是啊……其實我也算不上多喜歡吃義大利菜,比起這些菜我還是更喜歡高中的食堂。只是經過了大學這一年,多多少少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真好……”

“什麼真好?”路明非問。

“你一點都沒變,真好。”陳雯雯看著路明非說,“我大學也加入了文學社,但是找不回高中文學社的感覺了。”

“大學裡我背下來了一首詞,我很喜歡,你要聽嗎?”

路明非期待地說,“你背唄。”

“是蘇軾的《定風波》。”陳雯雯清了清嗓子,雙手抱在胸前,眼神無比虔誠。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路明非呆住了,這首詞他會背。

在從西班牙馬德里飛往芝加哥的飛機上,楊聞念強迫他背下來了好幾首詩詞,說是一會給諾諾接機的時候可以念出來,但一看到諾諾路明非就全忘了。

現在他又想起來了,於是在陳雯雯背完上闕停下來的時候,他開口接上,“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你也喜歡這首詞嗎?”陳雯雯眼中滿是驚喜,“時間真的會改變很多,那些同學們,包括趙孟華都變了,變得好像不認識了。”

“但我還是喜歡高中的文學社,我們在山茶樹下的長椅上背詩,儘管仕蘭中學和北大比很簡陋很小,但我很想回去。”陳雯雯明亮的眼睛盯著路明非,“但我又怕回去了只有我一個人還在那裡……”

“明非,你真的變了,但又一點沒變……真好……”

Aspasia餐廳外,楊聞念湊在玻璃邊,看著餐廳裡的景象。屋簷替他擋雨,但鞋已經溼透。

楊聞念不是楚子航,他躲在這裡偷窺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