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路上,到處可見府內半廢的屋宇或無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長年待慣這樣的環境,鳳二郎也不得不暗歎自家府邸的衰敗,他偷覷杜三衡一眼,很怕她嫌阮府太破舊是因貧窮所致,趕緊道:

“杜畫師,你別誤會。這全是鳳春下的決定啦!”

她揚眉看向他。

“她是為少爺好,怕新僕陌生,少爺眼瞎,不易適應,所以到現在奴僕只剩下十五人,原想等名醫治好少爺的雙眼,再重振家園,哪知──”說著說著,又用力嘆了口氣。他也不過十八少年郎,要煩惱的事真多哪。

“鳳娘對阮爺,真是好。”她隨口笑道:“簡直事必躬親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語:“是啊,他倆親密得很,遲早少爺會收她為妾的吧,即使不是現在,最晚也是在這兩年內,阮家子孫是一定要延續下去的,而鳳春的年紀也不小了。”

“那真是恭喜鳳娘了。”她笑。

鳳二郎聞言,忽然惡狠狠瞪向她,生氣道:“有什麼好恭喜的?”

杜三衡看他年輕的臉龐充滿複雜的情感,暗罵自己的馬屁拍錯邊了,只得亡羊補牢,改口笑道:

“那就當杜某說錯話好了。”

鳳二郎再瞪她一眼,不避嫌地拉著她的手臂,道:

“杜畫師,拜託你走快點,你走得慢,回頭少爺又惱了。”

“哎啊,慢點慢點,我走路向來就是這樣嘛……”把氣出在她身上,她可是會記仇的。

“你根本是故意要氣少爺的吧,我早注意到了每回上午你畫完後,少爺老是臭著一張臉,像是誰家死了人一樣,連我惹火少爺的功力都沒你高……”

“誰要氣我?”低沉帶著薄怒的聲音響起,讓鳳二郎嚇得跳起來,連帶地撞上被他拉著的杜三衡。

杜三衡吃痛地叫了聲,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正氣廳的廳門外頭。

“外頭是怎麼了?杜畫師在叫什麼?”阮臥秋起身罵道,鳳春立刻上前攙扶。

“沒事沒事,少爺,杜畫師……她一時沒走好,撞上門啦!”鳳二郎對她雙手合十,然後毫不猶豫把她推進廳間中門。他書讀得不多,但至少知道什麼叫“死道友,不死貧道”。

“撞到門?杜畫師眼能視物,也會撞到門?”

杜三衡當作沒有聽見他的諷語,慢吞吞地走進正氣廳,一看見廳內高懸著“浩然正氣”四個大字的匾額,渾身就不由得虛軟無力。

自到阮府作畫後,每經此廳,就忍不住繞道而行。算她沒用吧,每回見著這種理所當然的“正氣”,就頭暈腦脹,巴不得逃之夭夭。

她瞧阮臥秋豎耳聆聽,像是隨時要揪她小辮子似的,不禁輕笑:

“阮爺,難得在作畫外的時間遇見您。您看起來──”很隨便瞄他一身的儒袍,燦笑道:“真是一臉容光煥發,英氣逼人,杜某差點以為您吃了什麼仙丹妙藥呢。”聽見他冷哼,她心裡扮了個鬼臉,當作不知道他的嫌惡。

沒看見沒聽見,這可是她一向明哲保身之道。

“她……就是杜三衡?”老邁聲音忽然響起,充滿不可思議。

杜三衡循聲看去,暗自訝異廳內還有一名年約五十開外的老頭兒。

“田世伯,她正是杜三衡。”阮臥秋冷聲道。

“不可能!杜三衡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就算她女扮男裝,年歲也不足啊!”

她聞言,眼珠子從那老頭兒轉向阮臥秋,見他臉色沉著,側耳細聽,分明在觀察她的反應。

她心裡略感好笑,神色卻沒動靜,只向那老頭兒拱手作揖,照常展露笑顏:

“老爺子見過杜三衡麼?”她對這老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老夫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