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

蘇明安緩緩前行,忽然看見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從開闊的街道另一邊走來。

她披著一頭漆黑的散發,髮絲凌亂,像被人用力撕扯過,她的肩頭披著一件薄薄的紅色披風,領口處質地下乘的白色絨毛,包裹住她纖細的脖頸。一雙纖細如蘆葦的雙腿暴露在外,露出青青紫紫的掐痕,她一邊走,一邊全身都在輕微的抖,像是病的,也像是冷的。

在靠近時,蘇明安看清了她的容貌一那是一張由白絨毛的包裹著的,如霜如雪的蒼白麵容,她的眼眸狹長,眼珠色澤黯淡,唇格外鮮紅,像是抹過一層豔紅的血,臉上劣質的粉霜在寒風中簌簌飄著,

將那柔美的面容洗刷得如同一面雪白的新牆。

她忽然抬起眼,和蘇明安的視線對上,片刻後,她微微別開了臉,不想和他對視。她踩著一雙略有高跟的,華而不實的鞋子,走過滿是垃圾和金屬片的地面,身形搖搖晃晃,似隨時可能倒下的蘆葦。

她是個很漂亮的少女,看起來年齡不超過十六歲,若是在翟星上,這是個剛剛上高中,能坐在溫暖教室裡聽課的年紀。

“咔嚓,咔嚓”金屬片被她銳利的高跟鞋踩碎,她咳嗽一聲,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在與她擦肩而過時,蘇明安注意到她走向的方向,那是董安安家。

她或許就是董安安那個晚上出去工作的姐姐,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麼。

他繼續向前行駛著,一陣夜風颳過,他突然聞到一股脂粉的香氣。

他抬起眼,看見遠方的機械燈下,靠牆站著的兩位叼著煙的女性。

柔和的光暈灑在她們塗著豔色口紅的臉上,將那脂粉的白與紅攪得一片昏黃。冰冷的夜風間,她們的四肢暴露著,手指被凍得通紅,像十根纖細的紅蘿蔔。

她們彼此藉著火,低聲笑著,用方言談論著一些粗鄙的話題,一身薄薄的披風搭在她們身上,將那纖細而脆弱的身軀包裹得楚楚動人。

看見輪椅上的蘇明安,她們眼中露出幾分錯愕,其中一個略顯纖細的女人猶豫片刻,靠近了他,一股愈發清晰的香粉味撲面而來。

蘇明安已經想明白了,她們從事的是什麼職業。

“…這位戴著面具的先生,這是個寒冷的冬夜,您需要有個人來陪嗎?”女人的話語出口,系統翻譯過的聲音帶著一股怪異的音調,她的眼神很亮,香氣也很誘人,還帶著一股菸絲的味道,若是一個疲累一天的男人經過這裡,想必難以拒絕這樣一位漂亮的女性。

蘇明安卻已經明白了她們的工作’,或者說,這樣的工作’,無論在怎樣的世界裡,都存在。

他順著寬闊的街道向遠望去,隱約能看見一盞盞昏黃路燈下,三兩成行的纖細身影,或是一些高大或瘦小的,醉漢的身影。一個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挽著周邊的男人經過,兩側的屋子裡燈光暗下。

其中有不少的女性,年齡並不大,甚至不超過十六七歲,她們露著纖細的手腕和腳踝,身形在薄薄的披風下瑟瑟發抖。

剛才那名紅披風的少女,應該也是她們其中的一員。

”我想,我並不需要。”蘇明安聲音出口,低到他自己都有些訝異。

他從未見過這樣直觀的世界。

或者說,他太年輕了,他沒見過這樣【真實】的世界。

那位女人笑了聲,緩緩退了回去,香菸的煙氣漂浮在她的眼前,那是她冬夜裡為數不多的溫暖。

身為一名劣等人格者,她有手有腳卻找不到工作,一進城就容易情緒過載而被抓捕,她只能幹這種夜間能來錢的活,不然就會餓死。

她也明白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先生,大概不需要這樣的服務。

“那您隨意吧,夜晚最好不要隨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