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光於頃刻吞噬了旁側那具由蛛絲縫連的腐爛身軀。

裴文生忽而化作足有兩人之高的巨型蜘蛛,瘋了似的向大鵝撲去。

謝無舟飛身至她跟前,抬手一掌,將其擊退十數米遠。

紅色靈光於蜘蛛體內轟然炸開,發出一聲駭人的悶響。

鹿臨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被一隻手掌抓住了後頸,她體內不斷向外傾瀉的那股力量,於這一刻被收了個一乾二淨。

大鵝雙腳穩穩落至地面,抬眼之時只見謝無舟一揮衣袖,滅去了四周燃起的焰火。

他不是說不出手嗎……

愣神間,她聽見有人聲嘶力竭的吼叫。

“不!!!”

原是那屍塊拼湊的身軀已在靈火中化作一陣飛灰。

肉身已毀,拘魂術散。

烈日燒灼著那縷自灰燼中釋出的殘魂。

蛛絲不再漫天而舞,裴文生催動著自己僅存的妖力,想要送走那縷再也無力挽留的殘魂。

轉生之陣,結於她腳下方寸之地。

殘魂退了半步。

她不要輪迴了,因她而去的人太多了,輪迴的路,她走不安生。

那一刻,絕望的大妖近乎哀求地望著那縷殘魂。

她卻只望向藍天。

殘破至幾近蒼白的魂靈,淺笑著於那許久未見的日光之下緩緩零落。

望著那漸漸消散的魂靈,鹿臨溪有些怔怔出神。

這是她第一次看清這個女子的樣貌。

她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溫柔得像是水中的月,那麼易碎,卻又那麼皎潔。

鹿臨溪不禁好奇,這縷殘魂此刻在想什麼。

裴文生將她囚困在那樣一副鮮血淋漓的軀殼之中,她無力逃脫,也無力阻止。

這一切於她而言,是痛苦,更是罪業。

或許她曾愛過那個男人,曾與他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可她一定不曾料到,短暫的一生結束以後,那些曾經的山盟海誓,竟也會扭曲到血肉模糊,再難分辨曾經的美好。

太多人因她而死,她們被縫合進了她的身體,一針一線都摧殘著她的本心。

她的眼裡沒有怨恨,她只是不去看他,彷彿不看這一眼,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一絲一毫會傷及旁人的牽連了。

院落中那個蜘蛛繭裡的怨氣,也許從來不是她對裴文生的怨恨。

而是她對自己的怨恨……

她到底還是將裴文生的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本就是那個最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或許她在想,要是今生不曾相遇,裴文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瘋狂的模樣。

或許她在想,如果有來生,她不想再遇見裴文生了。

或許她在想,沒有來生最好,讓她隨著那些罪業一同消散於天地之間——這會是對裴文生最好的懲罰。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懲罰別人。

錯的明明不是她,她不該和裴文生一起去贖這份罪的。

浮雲飛身上前,下意識想要伸手觸碰,卻也只從那縷殘魂之上輕輕穿過。

她皺了皺眉,輕聲說道:“姑娘,錯不在你……”

沈遺墨抬頭望了一眼當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