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一隻鵝,別說背或是抗了,她連拖一個人回家的力氣都沒有。

她望著那輪血月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睏意湧上心頭,這才縮排謝無舟的懷裡,沉沉睡了下去。

那個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一覺醒來,看見了玉山的太陽。

她撲扇著翅膀,開心地跑到院子裡轉悠了好幾圈,回身時看見浮雲迎上前來,蹲下身子滿眼笑意地抱住了她。

院子裡的石桌上擺滿了沈遺墨剛做好的午飯,有魚有肉,熱騰騰的,光是看上去就特別的香。

她站在石凳上流了會兒口水,忽然晃著腦袋跳下了凳子。

她說,她要去叫謝無舟吃飯了,那傢伙是尊佛,不請是絕對不會動的。

浮雲說:“他走了。”

大鵝有些不解,歪著腦袋問她:“為什麼啊?”

浮雲似是回憶了一下,望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他說你騙他了,不想理你了。”

“我……怎麼騙他了?”

“不知道啊,他說,你把他一個人丟下了。”

“我沒有啊……”

她沒有啊,她明明一直在他身旁來著……

她委屈壞了,說她騙他什麼都行,這個她是真沒有啊!

不帶這麼汙衊鵝的……

不帶這麼……

鹿臨溪是哭著從夢裡驚醒的。

睜眼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縮在那個熟悉的小窩裡。

小窩被放回了地上,謝無舟蜷縮著側臥在床,分外安靜地背對著她,那不知何時換上的衣衫,又一次被傷口滲出的膿血浸溼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盆。

今日已澆灌:37。

總澆灌天數:71。

……

有笨蛋。

有超級無敵大笨蛋!

分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還惦記著那盆花做什麼!

他都沒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澆到位嗎!

鹿臨溪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只默默縮在窩裡,用身上唯一還能算得上乾淨的胸毛擦了擦眼淚。

她輕輕從窩裡邁了出來,放輕腳步來到桌邊,先跳上凳子,再跳上桌子——小小的腦門,在淺紫色的花葉上輕輕蹭了蹭。

今日已澆灌:50。

總澆灌天數:72。

她站在花盆前呆愣了一會兒,最終沒能忍住向床邊靠了過去。

跳上床的那一刻,她看見謝無舟身上又添了幾處新傷,在手腕,在頸間,在那張好看的臉上……

並非血海之水的侵蝕,倒像是厲鬼撕咬。

原來那個結界沒能持續到黑夜結束。

她睡得那麼安穩,又是他替她阻擋了所有的危險,甚至不曾讓她聽到一絲動靜。

他拖著一身血淋淋的傷,把一隻熟睡的大鵝帶回了家,像平日裡一樣,路過桌邊時順手澆了個花,彷彿昨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他為什麼要把她的窩挪到地上啊,怕她睜眼看見他現在的模樣會被嚇清醒嗎?

她現在是挺清醒了。

被氣清醒的。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氣什麼。

或許,有那麼一點點氣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