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麼了。

原來那時的他那麼生氣,又那麼委屈,就像一個和朋友吵架了的幼稚鬼。明明感覺錯的不是自己,明明真把她在心裡罵了個遍,明明氣得理智都離家出走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挽回那個無理取鬧的她。

其實他沒有錯,她也沒有無理取鬧,確實只是不同路罷了。

還好,他們命中註定是要同路的。

正如他曾經說的那樣,改變他人的命運,或也只是既定命運的一環。

她去到他的過往,是沒有如果的必然。

鹿臨溪循著謝無舟的目光望向了天邊的繁星,短暫沉默後,她向他輕輕挪了些許,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修長的手指。

她想,也許早在那時,他就已經十分在乎她了。

那樣的在乎,也許出於本能,又也許確實是她努力爭取來的。

不管怎樣,那些被忘卻了的遺憾,最終得到了填補。

就像小說裡未得善終的故事,在主線發生變動後,迎來了一個全新的結局。

景明秋最終睡在了易江傾的懷裡,那不是一個舒服的姿勢,她卻睡得難得安穩,直到被抱回床上,才微微睜開了一會兒雙眼。

她用手輕輕拽著他的袖子,似是不願他走。

易江傾坐在床邊,再一次等她入眠,用那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悄悄為她修補了一會兒魂魄,這才輕手輕腳地翻窗離去。

他離開時夜很深了,遠方早已沒了燈火,整座蒼都彷彿只有更夫還未睡下。

樹上的白鳥先一步拍拍翅膀回了客棧,像是感覺自己很多餘一般,並沒有驚擾樹下並坐的二人。

鹿臨溪輕輕靠著謝無舟的肩膀發了很久的呆。

這種靜靜的感覺,讓她十分安心,就像回到了玉山之上,那個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夜晚,他們一起看著月亮,一切都平靜得那麼美好。

雖然今夜沒有月亮,但她的心裡也終於沒有那麼多壓得人心緒難平的擔憂了。

她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知醒時已經回到了客棧的床上。

那之後的日子,鹿臨溪仍舊樂於在入夜之前去到相府聞聞藥味兒。

那間白日裡十分寂靜的屋子,會在夜深人靜時迎來被刻意壓得很輕很輕的歡聲笑語。

景明秋眼裡淡淡的哀愁散去了,每分每秒的等待都面帶笑意。

而易江傾也會每晚為她修補一會兒魂魄,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中,儘可能讓她好受一點點。

許是殘缺不堪的魂魄得到了修補,景明秋的身子看上去好了那麼一點點。

她未滿十歲的弟弟聽太醫說她的身子略有好轉,開心地抱著書本跑到姐姐房中,把自己背得最熟的一課認真背了一遍。

他說長大後要做像爹爹一樣厲害的人,這樣就算什麼時候爹爹休息了,他也可以讓宮裡最厲害的御醫一直為姐姐看病,直到姐姐痊癒為止。

小孩子簡單得有些好笑的心願逗得景明秋一時合不攏嘴,最後還是下人怕他擾了景明秋休息,又哄又勸地把他牽了出去。

“哪怕魂魄得到修補,她也還是會死在中秋嗎?”鹿臨溪不禁問道。

“此生命數已定,這點微末的修補改不了她此生命運。”謝無舟這般告訴她。

“那還挺遺憾的。”鹿臨溪輕嘆了一聲,“她有一個很好的家,無論爹孃還是弟弟,心裡都是在乎她的。”

“有些事說不準的,她若並非如此病弱,也許她的人生會以另一種方式被人掌控。”謝無舟淡淡說道,“她與那鬼商可算不上門當戶對。”

鹿臨溪:“……你可真會潑冷水。”

謝無舟:“只是在說一種可能。”

確實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