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置信地仰頭望向謝無舟,呼吸都似凝滯了幾秒。

“你……沒有騙我?”

“不騙你。”謝無舟說,“我可為你殺盡仇人,你只需將他們姓名留下。”

田小芸一時恍了神。

沒有人說過要幫她,從來沒有。

大伯欠了賭債,爺爺奶奶表面上再怎麼辱罵,也都沒有放棄過幫他。

而她,從小到大,都是那個被呼來喚去的存在。

大伯將她賣掉時,除了孃親,無人幫她。

死在洞房之夜,爛在荒郊野嶺,仍被抬上公堂之時,除了孃親,依舊無人幫她。

她看見那個曾與自己山盟海誓的薄情之人,用一封假造的書信毀了她誓死也要為他守住的名節。

她看見毫無悔意的親人,為了家中那點微不足道的名聲,忙著與她撇清所有關係。

她看見自己的孃親被一句句流言逼至瘋癲,最後讓一根麻繩絆入了深秋那寒涼的河水。

兩年過去了,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忽然之間,有人說要幫她。

那一瞬,她心底的無助再也無處掩藏。

她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哪怕眼前之人冷漠得仿若魔煞,她也不介意付出任何代價與之交換。

她太清楚,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她施以援手。

所以她止不住激動地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地向眼前之人問道:“你要……你我怎麼做……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謝無舟蹲下身來,右手食指輕點上田小芸的眉心,寒聲說道,“閉眼。”

田小芸將雙眼閉上,只聽謝無舟事不關己般淡淡說道:“你希望誰死,現在可以開始想了——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想明白了再睜眼。”

下一秒,鹿臨溪看見半空之中出現了血色的靈光。

那是一個又一個先後出現的名字,是一行又一行滿載著恨意的名錄。

所有田小芸熟識的、陌生的,或是不知姓名只能以特徵、身份、住處來代替的,一個個都化作血色靈光寫下的字,觸目驚心地閃爍在這夜色之中。

她想至最後,記不起該恨誰了,仍不願睜開雙眼。

空氣似凝固了一般,除卻夏日吵鬧的蟬鳴與呼吸,便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鹿臨溪能感覺到那份幾近窒息的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謝無舟輕聲問了一句:“若我殺盡你心間留名之人,你可會好受一些?”

田小芸緩緩睜開雙眼。

心底的恨意,眼中的執著,竟都在這聲似是關切的問詢下潰不成軍。

田小芸不由得陷入了一陣恍惚。

由生到死從未被善待過的無望之人,從不知道自己竟會承擔不起一絲陌路人的善意。

她沉默良久,再也擒不住眼底的淚水,先是壓抑低聲抽泣著,而後再也止不住地崩潰大哭。

她說她做不到。

她說,如果她能早一點認命,如果她能乖乖留在趙家,她就不會害死她的孃親了。

可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

就算拉再多人為她與孃親陪葬,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好受一點了。

她說自己好像是生是死都只是被人推著往前走。

她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機會。

就連復仇,都不配手刃仇人……

田小芸哭了很久,謝無舟只是在一旁靜靜聽著。

等到她淚盡了,連哭的力氣都失去了。

他才又一次開口說道——

“如果你想自己選一次,我可以給你別的選擇。”

那天夜裡,謝無舟給了田小芸三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