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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去,這間囚室,在揚州大牢裡的條件其實還算得上是不錯的。潮溼陰冷的囚室裡,地上鋪著一層稻草,踩在上面的時候,綿軟有聲。裡邊只有一張用木板子拼起來的床,上邊的一條褥子又黑又髒,在燈光下還能看到泛起了一絲油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睡過了,上邊隨意丟著一條破破爛爛的薄被,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牆角放著一隻便桶,上邊蓋著個木蓋,便是這間囚室裡的全部東西了!
蘇乙木的官服已經被扒了下來,身上只有一套灰白色的夾襖,雙手雙腳都帶著枷鎖,原本飄逸的鬍鬚糾結在一起,顯得極為凌亂。臉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在懊悔還是在嘆息。蘇乙木就站在那兒,抬著頭,靜悄悄的看著沈子成。
“聽說你是皇上收的第一科進士?”沈子成問道。
蘇乙木沉重的點了點頭。沈子成本來以為他要說什麼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辜負了百姓的期望……但是蘇乙木卻非常的詫異的冒出來一句:“鎮撫大人,你可知道那一科的進士,現在還活著的有多少人嗎?”
沈子成這可真不知道,看著蘇乙木,見蘇乙木伸出一根手指:“那一科,是大明第一次錄取進士,皇上總共錄用了二百多人。現在活著的不到一百人。鎮撫大人,我們出生的時候,這天下還是蒙古人的天下,蒙古人沒把咱們漢人當人看。這,大夥兒都知道。皇上帶著大家趕走了蒙古人,建立了大明江山,你說,我們那一科的進士,心氣有多高?”
將心比心,沈子成也贊同蘇乙木的看法,他的年紀已經四十多了,蒙古人被趕出中原的時候,他還是二十多歲的自然是沒有的,顏如玉也是沒有的!”
“我從一個小小縣令做起,從八品官員一步步走到如今鎮守揚州的四品大員。起先的月俸少得可憐。我家中有孃親要養活,有妻子兒女要吃飯。我是官員,儀仗是少不了的。像我蘇乙木這樣,家中連個僕人都沒有的縣官有幾個人?我的夫人,在我當縣令的時候,每天在家中和我孃親一起織布賣錢。每個月的月俸領了,不是米糧就是布匹,一文錢都沒有。她們便拿出去賣。可是我們不是開米行的,與其低價賣給米行,不如直接賣給老百姓了。每個月放俸祿的日子,是縣裡老百姓最開心的日子,他們知道,今天可以買到低價米了。我那幾石大米,賣給老百姓實在沒有幾個錢。穿衣吃飯度日,上官來巡查的時候,多少要送些儀程。逢年過節,自己拿出錢來給三班衙役,給師爺公案些花紅。我哪裡來的錢?”蘇乙木看著沈子成:“我不是你鎮撫大人,自己已經有錢,不在乎這些許小錢。你可知道,那時候,一貫錢對於我們一家人來說,有多麼重要?你可知道,多少次,我給衙役師爺了紅包之後,我們一家人就只能躲在後院吃野菜喝米粥?”
“所以你就開始貪墨了?”沈子成冷笑一聲。
蘇乙木沉重的點了點頭:“有一次,我清點縣庫,現有十來貫錢,居然沒有入賬。但是這件事根本就是無人知道。我想起孃親身體有病,無錢抓藥。妻子操持家務,直到我考中進士,也沒有過了一天好日子,兒子過年的時候想要一套新衣服,我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我便動了心,那十來貫錢,我便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第一次,就難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道理,沈子成是明白的。嘆息道:“你實在不應該拿這筆錢的。若是不拿這筆錢,或許你會活得開心的多!”
蘇乙木笑道:“我拿了這筆錢,就像是做了天大的虧心事一樣,每每做夢都會驚醒。許多次,半夜醒來,一身大汗。上官說來我縣裡,我便以為是自己的案子了,想起皇上說得扒皮實草,我實在是怕得要命。但是我的官聲真的很好,滿縣的老百姓,都說我是個好官。斷案斷得清楚,做事不偏不倚。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已經錯了一次。但是就從那一次之後,我卻忍不住盼著清庫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