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坐過站,我用數站名的方式鼓勵自己不要睡覺。簡單梳理了一下今天走過的地方:早上從崑山出發(6∶00)——上海(7∶30)——北京(9∶30)——(起飛12∶10)——赫爾辛基(20∶50)——(起飛22∶25)——法蘭克福(0∶35)——黑森林(3∶11),下站是哪兒?能不能追得上明天的太陽?

我從叉上摘下一根金色稻草夾入書中

與艾倫老奶奶一家的相聚是在清晨。

我拿著毛巾,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突然樓梯上一個小小的腦袋冒了出來,就像只小松鼠一樣四處張望。好漂亮的德國男孩!看見我,他好像瞄準了目標,順著樓梯迅速滑下,還沒站穩,他就捧過我的臉親了一下。稚嫩的童音很輕地說了聲:“早上好!”德語真好聽,不像二戰電影中的那樣冰冷、生硬。但有一點跟電影中同樣可怕,親的時候我發現,男孩的一隻眼睛是白色的。還沒準備好,小主人已經把我列入家人的行列中了。“我叫凱文。”“我是迅。”相對一笑,彼此接納。

5。歌德剛走 馬上回來(2)

這是個星期天,前一天晚上因為旅途疲勞,到達後早早地上樓大睡去了。今天我要提著箱子補拍一個進家門的鏡頭。迎接我的就是艾倫老奶奶和她的狗。黑森林清晨的陽光伸出無數金色臂膀把這幢古樸的老房子擁在懷裡。艾倫奶奶從陽光中走來,可以一直走進你的心裡。她很胖,卻不顯笨拙。真看不出她已是80多歲高齡了。

艾倫奶奶現在一個人住在丈夫留下的房子裡。這兒是她女兒的家,每個週末清晨,大家都還沒起床的時候,艾倫奶奶就會開著一輛紅色的小汽車外出採購,然後來到女兒家。等大家洗漱完畢,咖啡和烤麵包的香氣就已經飄滿了整座小樓。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姥姥,不論在哪兒老人們都一樣操勞,不過是麵包跟油條、咖啡和豆漿、黃油與腐乳的區別罷了。

我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吃早餐的行列。麵包是自家制作的,好吃極了。夾入德國地道的香腸,我已經看見有的觀眾在咽口水了。桌子底下來回鑽著3個活潑可愛的小孩。他們是艾倫奶奶的孫兒,除了早上親吻我的那個凱文以外,還有一個漂亮的哥哥和妹妹。

真沒把我當外人,吃完飯馬上幹活。每個孩子都有明確分工,給我和凱文派的活兒是餵牛吃草和清掃垃圾。我笨手笨腳地把草鏟到了自己嘴裡,凱文在一邊跳著腳笑。一隻眼笑得彎成了太陽公公,一隻眼依舊是冷冷的白色眼神。

心裡一痛,忍不住將他抱進懷裡,他噘起小嘴輕輕地親我的耳垂,好像是在安慰我的傷心。“我教你。”(猜的),他拉著我的手回到草垛旁,那裡放著他的一把小紅叉。他舉起叉,熟練地剷草、搬運、餵食,然後鼓勵地看著我,我學著他的樣子努力工作,又被吻得滿臉口水。

幹完活,艾倫老奶奶領我們去騎馬。

到了馬場,只有5歲的小妹妹已經穿著可愛的馬褲、馬靴,帶著圓頂馬帽,挺著小腰板很帥氣地坐在小馬背上。在一個障礙跳躍前,艾倫奶奶大聲鼓勵她:“別怕,跳!”看著她小小的背影,《亂世佳人》中,小孩跌落馬背的情景,讓我手心冒汗。只見小女孩騎著小馬,後退了幾步,一聲輕喝,小馬奔跑起來,障礙前瞬間放慢,積聚能量跨越、騰空、平穩著陸。喝彩聲四起,小女孩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關注著她的人們,更激起了大家的雀躍。成功的喜悅在一家人的臉上盪漾。

回家的路上,和艾倫奶奶走在一起。我鍥而不捨地跟她說話,她似懂非懂地猜著。昨天走了那麼遠的路,只為來此過一天如此平靜的生活。順著小道走在林間,兩邊絕大部分是冷杉樹,一棵挨著一棵。密密匝匝的枝葉遮天蔽日,攔住陽光投向大地的視線。濃蔭中我們彷彿被籠罩在一片黑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