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將來。”

“將來?沒想過。”你扭頭看了趙京生一眼,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我想將來能不能回家。”

“沒有知識到哪也不行,”趙京生說,“你還太小,說句真心話,我覺得你還沒有服務於社會的知識和本領,你應該有自己的志向,併為這個志向去努力學習。”

儘管你對趙京生的話有些不中意:二百多人的連隊,唯我一個會吹號的通訊員,怎麼是沒有服務於社會的知識和本領呢?連毛主席都說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但還是覺得他說的意思和你爸爸來信中的意思是一致的,隱隱的,都透著一種對你或說你們的擔心。但究竟是擔心什麼?你現在還不十分的明白。

告別了趙京生,你沒有再往前去,一邊想著趙京生的話,一邊想回去馬上給父親寫封信,讓父親給你寄一本字典來。你也要像趙京生那樣抓緊時間學知識,也像他一樣,想查什麼字,一翻就能到。

你正在看劉連長臨走時給你留下的那本用牛皮紙做封皮兒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大頭到連部找你。他們已經到場部的服務社買東西回來了。

“他們兩個呢?”出了連部以後你問。

“去馬號了,建國讓我來喊你。”大頭說著遞給你兩塊糖,“聽說服務社來了蘋果,結果我們趕去了,連個蘋果渣兒都沒了,只買了一斤糖。不過也買到了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一邊往馬號走你一邊問。

大頭從兜裡摸出一盒扁殼兒的煙,“瞧瞧,見過麼?”

“煙?——”

“這是阿爾巴尼亞煙,聽說是用這煙頂著還咱們國家的債!”

大頭說著翻開了盒蓋,取出一支遞給你,“來嚐嚐。”

你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來了。菸捲的確與中國的不同,是扁的,好像壓過了一般。你回頭瞅瞅,離連部已經遠了,便就著大頭的火點了起來,吸一口,“騷不烘烘。”你說。

“是,我們都覺著這煙有股騷味,”大頭說,“照咱中國的煙差遠了。不過到不貴。”

“多少錢一盒?”

“三毛二。”

“別總抽菸了,多費錢!”

大頭沒言語,繼續向前走。可走了沒兩步他悄悄對了你說:“知道麼,有一回我沒煙抽了,憋得那個叫難受,結果你猜怎麼著?”他看你一眼,“我突然發現桌子腿底下有一節煙屁。我撿起來一吸,那個叫香啊!——”

你頓住了腳步,定定地看著他,看了好一會,知道他不是逗著你玩的,就噴出了笑,直笑得肚子疼,連腰都直不起來了,他還傻傻地看著你,“真的,我沒騙你,石三兒也幹過這事。”

到了大車班,老六不在,班裡人說他趕著馬出去放牧了。哥兒幾個想商量怎麼辦,石三兒說:“走,咱們找找他去。聽說這段老六這小子連覺都不睡了,著了魔似的白天黑夜地跟牲口(扌票),那怎麼行呢!”

你們履著五公渠的大堤一直向南找。綠野藍天,心曠神怡。雖然到這兒兩個多月了,可還從沒如此悠閒的在這野地裡走走轉轉。三丈多寬的五公渠,渾渾的黃河水幾乎漾滿了槽,要不是那流動著的渠水,還真以為這如河樣的大渠是一道攔在草原上的天然土壩吶。微風挾著渠水的溼腥和艾草的苦辛味,癢癢撲撲的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雖然大渠的兩側,居多的是刺不稜噔的蘆葦和長得像荊條樣的艾草,但紅黃藍紫白的各色野花並不鮮見,特別是它們隱沒於濃重如鐵的碧野裡那似隱還佛,欲挑又羞的樣子,簡直就是卓爾不群的*啦!

“可惜這裡沒有山。”

眺著風景的你觸景生情地發出了一句感慨。這感慨立刻引起了夥伴們的共鳴。

“誰還記得咱們最後一次去上莊爬山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