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姬動了動眼眸,然後示意淮漣去看前面。

鬼鎮裡的天氣變得晦暗不明,偶爾飄落幾滴雨水。街頭小巷邊上,客棧酒樓的旗幟飄零在嗚嗚作響的西風裡,越發顯得小鎮的死寂與空曠。地面上冒出了無數只黑乎乎的小怪物來,像蛇一樣攀爬著。已經微微破裂的木樓牆壁上裂縫不斷擴大,擠出這些黑色怪物,一時之間,樑柱、屋簷、牆壁、路面都被它們侵佔了。

“噗嗤”一聲,淮漣踩到軟綿綿的東西,擠出黑色的汁水濺在她的鞋面上。她低下頭,赫然發現一隻幽紅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她何嘗見過如斯怪物,嚇得臉色發白,指尖微顫。

這些黑色怪物蛇身鼠尾,頭頂一隻紅眼,亮得驚人。

淮漣拔出袖間的短劍,卻怎麼也不敢刺下去。她往後倒退一步,忽然“嗖”地一聲,只見一條黑影襲來,咬住了她的手腕,與此同時,她退後的左腳腳腕也被咬了一口。這一切都發生在電閃雷鳴之際,淮漣手腕一抖,短劍已經狠狠刺入怪物紅眼,又是一灘黑色血水。

越來越多的怪物遊走而來。

一隻雪白的紙蝶翩翩而落。此時在這些醜陋怪物的襯托下,紙蝶顯得文雅無害。

淮漣忍著劇痛,準備殺出一條血路。她的腳腕上左右都纏著兩條怪物,好像是她佩戴的黑色腳鏈。她削斷了怪物蛇身,捏著一條往前扔去,怪物們忽然如潮水般往後退去。

“退下。”僵硬乾澀的女音從身後響起,環佩啷噹的女子踏在血水之上依舊顯得高貴無比,耳畔挽成的黑色玫瑰髮髻在微風裡晃動著,那一刻,深姬獨自站在孤風淒雨裡,彷彿完全活過來了,眉眼生動,活色生香。

淮漣吃驚地發現這些怪物往後退去之後,立馬如遇大敵般回頭跑去,很快便消失得一乾二淨。而柳三水放出來的黑色幽靈團團圍繞而來,似乎非常依戀這具女屍。擁護著她往前走去,深姬走到淮漣面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僵硬地開口:“走吧。”

淮漣如夢初醒,剛才她這是在幫自己嗎……

“喂,你到底是什麼!還有,昨天你對我的臉做了什麼,現在還癢得難受!”淮漣壯著膽子朝她背影喊道。深姬站住,機械地轉過頭,看著她,木木地吐出兩個字,“懲罰。”

“懲罰?”淮漣一頭霧水,還想要再問,卻發現深姬又恢復了原先毫無生命氣息的模樣。

“你……可真讓我感到害怕,奇怪的是,對你,我卻下不了手……“淮漣怔怔地說道。

……

鬼鎮深處,點著一盞碧燈的酒樓窗前,正坐著個男人,他手裡玩轉著冰石蕉葉杯,一張五官分明的臉隱在黑暗裡,沒有任何表情。他披著一身黑色長袍,墨髮垂肩,坐在那裡彷彿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大理石雕像。

四周的空氣因為他的存在,變得凝重深沉。

偏偏有人漫不經心地出聲了,打破冷凝的氣氛,“你就這樣把她丟在那裡,若是出了事,可不能怪我了。”

方才深姬出手擊退了怪物,他們在這裡看得一清二楚。

黑袍男子一動不動,手裡的杯子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那桌面卻早已結起一層白霜來,沿著霜花桌對面上正擱著一雙極其蒼白的手。手的主人卻是個雙腿皆廢的青年。

他坐在輪椅上,眼睛微閉,彷彿極其疲倦,披在椅背上的長髮如雪蒼白,但他有一雙溫柔得顯得有些女氣的眼睛,彷彿包含著對這個世上最溫暖的愛意,臉上的表情也始終微微帶笑,極其寬容而憐憫的笑。

但只要他的手微微一動,他四周的東西便都會結冰結霜。

就像現在,他們不過坐在這裡一盞茶的時間,四周的窗戶,牆壁,桌子,椅子甚至地面都結起了一層霜花。黑袍男子本身便是冷體質,他坐了一會,也